在明州范家是天,可在皇帝的面前,连个人都不算。
当面对一个注定无法报仇的人的时候,麻木反而是正常的。
刘邦拉着辛次膺的手,感觉到老头儿手冰得厉害,又把袍子给解了下来,在他身上多盖了一层。
赵密表情抽搐着,把自己的最后一件直领对襟披风,披到了皇帝身上。
“以前朕的身边也有个老头……本事可能比你还大,一张嘴巴,犹胜十万大军。”
“当然了,对朕也是忠心得很,脾气嘛,比你还要率直些。”
“朕很喜欢他,但却没能保得住他的性命……你知道吗辛次膺,朕从来没有因为做过的事情后悔,不管是什么,做了便是做了,后悔是最没有用的办法,除了骗骗别人,连自己也骗不到。”
“朕只后悔,朕没有去做的事情。”
“当年没能保住他性命,也没能为他出了气儿,朕很后悔;现在你在这儿,朕不想再后悔一次。”
刘邦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外面的甲板上,又对陈妙常道:
“先回去歇息,明日便带你回宫。”
小尼姑想看热闹,又害羞得紧,迟疑了一下,还是回了自个儿房间。
皇帝看着这倩影,不由得埋怨起辛次膺来……若不是为了你,老子今日便能成了好事!
外面海风像是刀子,刮得他面皮生疼。
范家的人就这么跪着,没有一个敢把头抬起来。
他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与那日在选德殿前他扫视众臣的时候一样。
良久,他才站到了一个姑娘面前……顿了顿,他又面向了旁边的男人。
“站起来。”
那人哪里还有力气,步军司的禁军架着他,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皇……皇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刘邦看向赵密,后者颔首,从胸前甲胄里掏出了一个册子:
“范悟,罪臣范同胞弟,明州范氏布庄的东家……连续两年压了织布伙计的工钱,至今日为止,还欠了三十六户桑农十一万钱。”
“又强占了为其做工的织女白氏清白……白氏父亲报官无门,三月前在其布庄门口自缢。”
“还有勾结明州市舶务方回等人,与……”
他还没念完,皇帝便一脚把这人给踢进了海里,激起了好大一声水。
不过很快,海面上就恢复了平静。
赵密合上册子……这是步军司审问的口供,依着上面的来说,范家用作恶多端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皇帝又走到了一人面前,赵密拿着那本生死簿一样的东西,被念着名字的人像是被宣告了死刑,即使夜里黑,也同样盖不住他脸的白。
“张千,范同表侄,绍兴十年七月,与人在明州回香楼斗殴,打瞎了人的眼睛;又曾在明州思北楼的船上吃了白食,还曾偷看了四方街陈寡妇洗澡……”
‘扑通~’
这人要瘦些,落水时候的动静也要小些。
“这人是范同族弟,他……”
“官家!”
刘邦回身看去,辛次膺扶着船舱的门栏。
老东西终于睁开了眼,眼睛里面亮悠悠的,像是把海给装了进去。
“官家!”
辛次膺又喊了一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站累了,一下子便跪倒在了地上,把脸全都埋了进去,整个人的身子都颤抖着,啜泣不止。
赵密长松口气……幸好只下去了两个。
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脚,刘邦咧开了嘴:
“你小子,总算是出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