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去啊,长、枪守城门,可是我毕生的梦想呢。”
“秦子期,我们恐怕回不去了。”
“怕什么,我守着,你先走,记得替我照顾好……哦,我好像什么都没有。”
“……”
“那就替我照顾好你自己!”
“秦子期,你升官了!”
“那不是应该的么,你瞧我胸口上的这道疤,帅不帅气?”
“秦子期,援军到不了了……”
“到的了。”
“到不了了……”
“我说到的了就到的了,开城门。”
“秦子期,你疯了么?你这样出去必死无疑!”
“让你看看我的长、枪有多厉害。”
一盏孤月照陋城,少年铁衣轻寒,长、枪挑一腔孤勇,脊背挺直,立于巨大城门之下。
身后无数双痛苦绝望又担忧的目光落于肩膀。
衣衫褴褛、枯瘦如柴、伤痕累累,有人喊道。
“秦小将军,别去……”
少年长、枪抗在肩膀,侧过脸一笑。
“如若你们能活下来,替我照顾好……你们自己。”
巨大城门开启了狭窄的口,宛若噬人的狰狞巨兽,少年毫不畏惧,抬脚要走,身后传来奔腾之声。
他听见了响鼻,闻到了湿漉漉的气息。
他转过头,看见了跟随自己数年的黑色骏马,它四肢修长,黑眸晶亮。
它曾踏风淬火,威风凛凛,可如今多日未曾进食,枯瘦虚弱。
少年抬手摸上它的头颅。
“你要一同去?”
马儿低下头颅,蹭他的胸口。
少年轻笑:“那便一同去。”
压抑绝望的黑色城池中,少年翻身纵马,长、枪一扬,这便出了城门。
这一去,那骁勇善战爱笑的小将军,便再也未能回来。
·
云冉冉模模糊糊的想,她到底是谁,她一时觉得自己是秦子期,一时觉得自己是云冉冉,想着想着就头痛欲裂。
她模糊间记得自己孤身出了城门,趁着夜色冲进敌营,将敌人搅的人仰马翻,又连番逃窜,最终为援军争取到了抵达的时间。
最后各方援军汇合,大败魔军,魔军败退之际将他带回了魔修老巢,因为憎恨将他囚于地牢,百般折磨,却又不让他死去。
他囚于暗室之中,孤身一人,无法感知外界,只能听见牢笼外幽深走廊里滴落的水声。
他来时曾见过,恰逢冬日,冰雪覆盖魔域,数月不化。
如今水珠滴落,该是暗室之上的雪化了,原来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这般久。
那些古怪又刁钻的刑罚层出不穷,身体承受不住,陷入昏厥,他们便会消停几日,待得喘上气来,便又来一遍。
骨头断裂又愈合,血液也干涸数次,他恍然走上奈何桥,却又被生生拽回来。
他听见那魔修首领石宁道:“跪下来求我,就放了你。”
他嗤笑一声,沉沉睡去。
后来石宁对他的恨意转去了古怪的地方,他不再要求他说出天香城的机密,而是要他跪服于他,他看不惯他的执拗,看不惯他的倔强,他道:“人总要弯下脊骨,人总有软肋。”
石宁变本加厉的将刑罚加注在他身上,又用魔气吊着他的命,可他碎了无数次,却始终对他不屑一顾,也未曾主动对他服过一句软。
石宁便日益疯狂。
今日他割开他的手腕,将魔蛭从他的经脉中灌了进去,那痛连绵不绝,他丧失所有力气,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血液混合着灰尘粘在身上,难闻又刺鼻,他闭上眼,去听那滴落的水滴。
一滴一滴的数。
接下来的数年,便都如此渡过。
最开心的时光是化雪的日子,最难过的便是剩下悄无声息的黑暗。
石宁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也没人记得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