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已然睁开了眼,血浓的眼眸宛如闪烁着无尽的幽暗,原本被他牢牢禁锢在体内的庞大魔息一瞬间挣脱开来,让整座城池的上空都笼罩着极其强大的魔压。虽然不过转瞬即逝的变化,可是已经足够让敏锐的修仙者察觉到些什么。
仍然身处城中的修仙者,无不纷纷取出宝器,试图捕捉这股莫名其妙的气息。
虽然冰冷强大,让人连头皮背脊都刺骨发麻,可是又隐隐约约感觉不到所谓的恶意,仿佛只不过是无意间释放出来的气息。
好半天他们并不能寻到踪迹。
仿佛那真的只不过是路过的强大魔物随手抛出来的气息。
有少数人心中或许已然有了别的猜测,只不过到底是无法寻到踪迹,最终只能放弃了。
而同样身处城池中,落于挤挤挨挨的人潮中,有位灰袍郎君无奈抬起头。
谢忱山仿佛自言自语:难不成牧之那小子,去寻魔尊撒气了?
若是真的,那可真就胆儿肥了。
这些天来,他多多少少看出了赵客松的忍耐。毕竟岁数还小,心性不稳,在外面走过一遭,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就有些忍受不住了。
谢忱山视线淡漠地扫过热闹的街道,仿佛像是完成了什么事情般,背着手,慢吞吞地逆着人潮而走。
不知不觉间就走回了客栈。
正此时,距离那莫名其妙的气息降临,不过刚刚过去一刻钟。
对于修者来说,一刻钟的时间仿佛不过是眨眼片刻,可是对于在魔尊身前的赵客松来说,却是极其胆战心惊的一刻钟。
魔尊原已经牢牢控制住体内的气息,已经有许久不曾有这样的状况。
难道是因为刚刚他所说的话?
牧之。
这短短的一刻钟对他来说是极其漫长,待谢忱山推门,这话打破了寂静的氛围时,他只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淌满了汗水。
魔尊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他重重喘息了一声,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
大师
当他叫出来的时候,那声音是有些颤抖的。
谢忱山有些纳闷。
他推开了门,扶住赵客松的时候,感觉到他单薄的肩膀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这种不像是无意间被魔压给波及到的身体反应,也不像是之前因为被魔尊寄居的那种厌恶,反而像是当真心生恐惧了起来。
这不行。
谢忱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
暖流一瞬间冲进了赵客松的体内,缓解着他经脉的凝滞,又仿佛像是在温柔地抚摸着他,让他从刚才的那个状态中恢复过来。
人可以有害怕之物,也自然有敌不过的天敌,可是万万不能够在心灵中烙下恐怖的印记。
若当真如此,以后在修为上将会寸步难行。
那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树立了心魔,而且是永远都跨越不过去的阻碍。
待他调理完赵客松体内经脉灵力的紊乱之后,他便一下把这小孩给拍晕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于谢忱山来说,确实不过是个孩子。
他把人送回去,再重新走回来。
这来回的动作之间,魔尊的视线便只落在他身上。
应当说,当无灯出现的那一刻,魔物的眼中就只有谢忱山的身影了。
好端端的,魔尊怎么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了?谢忱山笑着问道。
他在进来的时候自然留意到了魔尊那诡异的盯梢。
那双眼睛中没有任何的情感,也没有任何的恶意,仿佛只不过是在做看着这个动作。
魔尊看着谢忱山慢吞吞坐下来,看着他拎起了桌上的茶壶,看着他给茶杯中添了些水,看着他抱着那茶杯吃了一口,看着他轻轻喟叹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也在做看着的这个行为。
可这一次,他是真的看进去了。
他说,魔尊看着谢忱山举着的茶杯,魔尊喜欢谢忱山。
咳咳
就算是再冷静自持的谢忱山,也在这一句突然出口的话中,忍不住轻轻咳嗽了起来。
呛到了。
谢忱山幽幽地想。
牧之这么说,难不成魔尊就相信了?他向来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在不着痕迹地抹去了惊讶的神色后,谢忱山微笑着说道,是与不是,难道不应该由魔尊自己得出结论,方才可信吗?
他循循善诱。
他屏息凝神,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审判。
谢忱山看着魔物的血眸,不期然想起许久之前,久到他们还未如此接触的时候,在妖界。
魔尊说,在等待一个良人。
那时,谢忱山以为魔尊喜欢上人族,还曾感慨过,谁能承受住魔尊的爱意
可兜兜转转,那所谓之人,是他自己。
谢忱山能记得那头无名的小魔物而魔尊这种种的亲近与信赖,无形中透露出来的懵懂亲密,难不成就当真没有半分记忆吗?
他记得。
魔物自然也记得。
谢忱山笃定魔尊不懂爱,更加不懂其中的含义,只不过是生搬硬造。
那确实是真。
可魔物在学,从头开始。
那不匹配的魔物,一点一点,硬生生地挤进了人体的躯壳。
而事到如今,那些微妙的,或许有可能存在,却从不曾正视的东西,就这么轻描淡写,被赵客松无意间一举捅破。
魔尊赞同地点点脑袋,血眸里浮现了冰冷的愉悦。
对。
所以,魔尊想了。
魔物非常认真,非常努力,非常严肃地思考着赵客松的这一句话。
魔物说,我觉得,赵客松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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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沉默降临此间的时候,谢忱山正在幽幽想着,寻个时间,要把赵客松给好生揉搓一遍,令得他不敢再随意说话才是。
不过那都是后头的事情了。
谢忱山敛眉。
魔物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谢忱山淡笑着说道:倘若魔尊爱我,那魔尊打算如何?他像是不忌讳这个词语,也并不在乎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
魔尊又开始凝神细思。
谢忱山想起数日前,那几根触须轻轻触碰衣裳下的皮肤,滑动的速度很慢,像是在确认这其中究竟为何物。狰狞的凸起被悉数收回,就只有光滑的表面,像是拔去了尖利的爪牙,只为了确认谢忱山究竟是否安全。
不可否认,魔尊这份专注的牵挂,谢忱山心有所感。
每每这时,这头魔物看起来,就像极了当真是拥有了情感。
赵客松虽然还是害怕他,却是对强大修者的畏惧害怕,而不再简简单单只是因为他是魔族。
谢忱山想,罢了。
他闭眼。
罢了。
谢忱山道:魔尊,要去看看吗?
他打断了魔尊的冥思苦想,侧头轻笑。
沧州,可是你我的故土。
他就这么漫不经意般打断了魔尊的爱意倾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