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五分钟。江璟朝他道。
嗯,您慢慢来,不用着急。
但江璟说五分钟,就真是五分钟,一点不拖延。
好了,江璟看了眼面前的男员工,如多年掌权的上位者,雍容又矜贵,你回去吧。
男员工脸上猛地绽放出欣喜,忙不迭点头,上将辛苦了。
他嗓音嘶哑奇怪,如破风箱鼓出的噪音似的,惹闻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那男员工看起来二十多岁,精神有点萎靡,面容枯黄,精神气都似乎贴着干瘦面皮溢跑了,单单靠一身骨骼撑着皮囊。
有点吓人。
应该是累的吧。
闻恬抿抿唇,把手里剩下的芋泥麻薯递给他,软声说:你喝点儿。
男员工微愣,朝闻恬看过去,而后脸上涨出点红。
太漂亮了,那张脸精致小巧,嫣红嘴唇如诱吻形状,朝他递过来的细白手臂乳滑诱人,似乎还有股甜腻香气从各个毛孔散出来。
他脸、脖子、耳廓挨个变红,几乎是抖着接过袋子,如珍宝似的拿在手里,尽量抑制声音颤抖说:谢谢。
江璟面色平静,捏着文件袋的手却紧了紧。
闻恬倒没觉得有什么,没关系。
男员工又道了几次谢,才面红耳赤走了出去。
他一走,闻恬侧过头,怕自己忘了般,赶集似的和江璟说尤安告诉他的那些事。
江璟蹙了蹙眉,沉吟道:催眠芯片?
嗯,闻恬点头,他说给温尘办事的都注入了芯片,权限都在温尘手上。
江璟颔首,低声道:我会联系楚院长,他在研究反催眠装置,你说的这些,应该对他有帮助。
能有帮助就好。
说完正事,闻恬犹豫地咬了咬唇,半晌,声音飘忽地问出一句:上将,您去过墨斯星吗?
江璟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偏淡的眼睛似乎扫过一阵暗沉的情绪,不过转瞬即逝,没有。
骗人。
闻恬看到了他那突兀的停顿,即便只有短短一秒。
去过就是去过,为什么要骗他?
从他问出那个问题开始,江璟就没再说过话,宽大硬厚的肩膀一直背对着闻恬,似乎一个正脸都不舍点给。
好半天,他才扭过头,开口道:饿了吗,带你去吃
闻恬毫无征兆打断他,像是试探般叫道:燕沉。
江璟表情一僵,嘴唇似乎动了下,而后低下眼皮,仿佛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似的,乱叫谁?
闻恬抿住唇,眉毛一点一点蹙起,停了几秒,转身就朝门口走。
脚步飞快,好像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一般。
江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闻恬,不由分说把他抱到会议桌上,直到闻恬和他平视着看过来,他才皱着眉低声道:闹什么?
闻恬低眼,略感委屈地咬唇,你不说实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江璟顿了下,眼皮遮覆住漆沉的眼睛,淡声说:怎么没说实话?
闻恬把莫名情绪强压下去,你明明去过墨斯星,为什么跟我说没去过?
江璟皱眉:我去过吗,我去的地方太多了,忘了也不奇怪,你就因为这个和我生气?
闻恬眼眶渐红,他像是生平第一次说话那么顺那么清晰:对,我就是因为这个,我不喜欢别人和我撒谎,而你刚刚连续骗了我两次,你还觉得没有什么,还想继续骗我。
江璟定定看着他,闻恬也不服输地回视。
像是足足过了一个世纪,他才出声:就算去过,你想怎么样。
闻恬心里堵得难受,眼眶酸的快流出眼泪。
江璟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好像那些在墨斯星的年年月月,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不、不怎么样。闻恬难受得莫名其妙,他也说不上来就算江璟骗他又能怎么样,但他就是觉得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要走。
江璟皱眉,摁住他的腰,手掌略微鼓起青筋。
闻恬挣扎了几次走不掉,有点恼了,他手脚并用踢了下江璟,完全没收着力,能有多狠就多狠,桌上的文件都被他扫到了地上。
江璟毕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被他踢得微皱起眉,但手上稳稳不动。
闻恬气得红了眼,踢不开江璟,狠狠在他脖颈咬了一下,那颀长如鹤的脖子立刻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红印。
江璟脸色微变,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微愣神的功夫就让闻恬跳下了桌子。
闻恬强忍着眼睛酸涩,推开江璟想走,江璟很快反应过来,又抱起他放到桌上。
放、放开我,我要回去,你一直拽着我干什么!
闻恬又乱踢乱打起来。
他第一次在江璟面前暴露出这种情绪,但江璟任由他踢,却不让他走。
你记起我了,对吗。
闻恬乱蹬的脚忽地顿住。
江璟缓慢撩起点眼皮,表情平静无波,看到闻恬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像是败下阵来,沙哑着声说:你想知道什么?
闻恬吸着发酸发胀的鼻尖,慢吞吞说:我、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墨斯星,到底是不是,燕沉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江璟折起的眼皮垂下,回答道:去过,是。
闻恬噎了下,他发现江璟一承认,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闻恬看了下江璟身上被他咬出的红印子,有点心虚,支吾道:那、那你刚开始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也不说?
江璟只说:因为没必要。
闻恬微微愣住。
当年你搬家,我找了你挺久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江璟把那混乱的十年一笔带过,很轻地说:后来在器材室,其实我认出你了,但我也能看出来你没认出我。
我就想,当年你搬得那么干脆,可能我对你并不算什么。
可能那些事,只有我一个人记着,只有我一个人当回事。我觉得既然你都忘了,再摊开来说,挺没意思的。
窗外的喧嚣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闻恬愣愣看着他,直眨眼睛。
江璟喉头动了下,眼皮一直垂着,我也不是多念旧的人,但我怎么也忘不了那段时间,也忘不了你。
我一直骗自己你是有苦衷才搬家才不告而别,但你没认出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或许你根本没什么苦衷呢,你只是单纯想走。
我也才知道自己有那么贱的一面,你都忘了我,我还是忍不住收留你。你哭了我就怕,不见了我就紧张,你好像随便做点什么就能牵动我。
然后我和自己说,其实这样也挺好,起码你一直在我身边。
江璟说到最后,像支撑不住似的,折了点脖子,动作极其缓慢,好像把那一身尊严也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