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很大,风也很大,屋檐上的铃铛被风吹动,叮叮作响。
这是今春第一场雨,不似往年那般缠绵温柔,而是凶猛肃杀的。
画角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再开大些,感受着冷雨的侵袭。
这是她的习惯,噩梦惊醒后,往往再也睡不着,她便会站在窗前看夜雨。想起离去的亲人、逝去的友人,配合着窗外凄清的冷雨、阴霾的夜,一切的坎坷和苦楚似乎也不足为惧了。
她目光下移,忽然凝住了。
她住的房间是枕星楼的二楼,窗外栽种着一片翠竹。此时,夜雨侵袭,翠竹随风摇曳,互相碰撞着发出哒哒的轻响。
然而,在竹林的顶端,却蜷缩着黑乎乎的一道影子。
画角起初以为是池底的雾团,再看却发现它栖身的竹子太细,被它压弯了。可惜的是,夜太深,外面一片漆黑,她并不能看清它是什么。但倘若这东西是兽,一般都有夜视眼,定是早已看到她了。
果然,那物察觉到画角的目光,呲溜一声,窜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她并未追赶,那物似乎没有妖气,或许只是一只普通的兽罢了。
***
绕梁阁伶妓们的一天是从晌午开始的。
她们头天夜里歇得晚,翌日日头高挂方起身,向来不用朝食,洗漱一番用过午食后,便会习练技艺。
或是唱曲儿吊嗓子、或是压腿下腰、或是抚琴弄弦……
秋娘也没放过画角和豹妖,刚刚用过午食,便命人将她们召到了枕星楼的一间厅堂。
有两名伶妓事先已候在厅堂。
秋娘坐在圈椅中,指着两位伶妓说道:“这是我们阁里上个月的魁雪蓉和本月的魁左儿奴,从今儿起,就由她们教习你们如何陪客,顺便再学一项技艺。”
秋娘又向左儿奴和雪蓉介绍画角和豹妖:“这是新来的伶妓,你们俩好生教习。日后她们有所成,自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作为一名妖妓,除了幻原身供贵客取乐外,还要学技艺,也太难了。
左儿奴看到画角,一时有些惊讶。
她旁边那位名雪蓉的女子生得倒不是多么美艳,但身姿纤细轻盈,行走坐卧颇有翩若惊鸿之意。
秋娘接过婢女递来的清茶,品了口说道:“左儿奴善乐,古琴、琵琶、箜篌,便是朽木安上琴弦,想弹出什么样的曲调便弹什么曲子。雪蓉善舞,惊鸿舞翩跹曲,便是掌上舞,她也跳的。”
画角不由得咋舌。
朽木安上琴弦能弹,掌上舞也会跳,这两位怪不得是魁。
“你们两个说说,想学什么?”秋娘问道。
左儿奴朝着画角眨了眨眼,画角笑了笑,上前说道:“秋妈妈,我便学琴吧。”
她自然是要选左儿奴的。
秋妈妈瞥了她一眼,颔首道:“你这胆小怕事的样子,学琴倒也适合。”秋妈妈转向豹妖,问道:“你呢?”
豹妖当初在暗室中一脸戾气,一副谁让我陪客我就吃了谁的样子,便是昨夜去陪客前也很嚣张乖戾。
这会儿却耷拉着脑袋,好似霜打了的茄子。
最奇的是,她居然愿意乖乖来学技艺?
“昨夜里那贵客说我腰直如铁板,声音如鬼号,我……我要学舞,还要学唱曲儿,待我学会了,嘿嘿……”豹妖说完,嘿嘿一笑,眼中冒出一丝凶光。
画角瞬间明了,这是昨夜被毒到了,激起了豹的好胜心。
秋娘对两人的态度很满意,当下命刘奎在一侧看管着便离去了。
左儿奴引着画角坐到了七弦琴前,她伸出纤纤素手,按在琴上,率先奏了一曲。
“你怎么也成了伶妓?”左儿奴趁着琴音高昂时,低声问道。
画角笑了笑:“因为穷啊,我若每日扮做嫖客来此查找妖物,那得多少银两,只怕把你给的赏银全填进去还不够。”
“那你查到了吗?”左儿奴手指灵活拨动,一面在琴弦上轻拢慢捻,一面压低声音问道。
“有眉目了。”画角低声说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可听说阑安有姓虞的郎君,年轻俊气,官至都监。”
“姓虞?”左儿奴指下一顿,蹙眉凝思,随后大力勾挑,在铮铮的琴音中说道:“阑安虞姓甚少,若是俊美的小郎君,那必是虞太倾了,不过,没听说他任什么都监。”
虞太倾?
“他是谁?”画角问道。
左儿奴手指行云流水般拨弦:“南诏小王子,其母是我们大晋的文宁长公主。”
画角哦了声,没想到他居然是南诏人:“那他是在阑安常住吗?”
“是啊,自从南诏王过世后,他便回了大晋。”左儿奴低声说道,“据说,是因为他的眼睛,自己在南诏国待不下去了。”
画角挑眉:“什么?”
“南诏王是蓝眼珠。”左儿奴神秘兮兮低语,话里有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