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见这柄金光灿灿的短刀,齐敬之心中不免闪过一丝黯然。
他对焦氏姑奶奶的寿宴无甚兴趣,只是想替老魏来看看罢了,自然要带着赤金刀而非赤金珠登门。
他将赤金刀挂在虬褫腰带上,左手接回银煞烛台,右手提起地上的食盒,回身出了小巷,毫不犹豫地朝右边那座府门走去。
若是老魏殿下在此,只怕也不甘心与寻常宾客坐在一处。
殷红血光照耀之下,齐敬之让过街上川流不息的车马,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那处冷冷清清的府门前,仰头望向悬于上方正中的宽大匾额。
“敕造云骧侯府。”
几个大字铁钩银画、金光绽放,朝着他周遭的血光狠狠砸落。
齐敬之左手一翻,收起银煞烛台,突兀现身于府门前。
原本百无聊赖的迎宾管事陡然一惊,目光在齐敬之的脸上和腰间飞快掠过,身上气息一放即收,随即主动迎了上来。
“小人有眼无珠,竟致怠慢了贵客,恕罪恕罪!”
迈步之间,迎宾管事已经收敛好惊容,一边口中告罪,一边作势去接齐敬之手里的食盒。
齐敬之坦然递出食盒,闷声说道:“这是四色长命果,恭祝龙母松鹤延年、仙福永继!”
“多谢贵客!”
迎宾管事小心接过食盒,目光在盒身上的刻图一扫,脸上便露出笑容来,一边伸手肃客,一边恭敬问道:“请恕小人眼拙,敢问尊驾可是姓魏?”
能在这种时候站在府门处迎宾,这位管事的见识果然不凡,竟是一眼就认出了赤金刀。
齐敬之迈步拾级而上,摇头道:“东海金刀魏已然身故,其刀为我所得。”
听见这话,迎宾管事面色丝毫不变,落后半步伸手引路,口中恭敬说道:“原来如此!来者便是客,小人斗胆,敢问尊驾高姓大名、仙山何处?”
齐敬之脚步不停,轻描淡写地道:“麟州、鹿栖云,我跟贵府上的玉字辈有些交情。”
“原来是麟山来的鹿老爷!”迎宾管事立刻大着嗓门恭维了一声。
见这个突兀现身于府门外的青脸无面人并未出言纠正,门内廊边立刻有几名侍者一同高声唱名:“麟山鹿老爷来拜!长命果四色,恭祝姑奶奶松鹤延年、仙福永继!”
齐敬之听在耳中,心中不由暗笑:“只因我形貌诡异,所带的寿礼又是山货,便被这管事当作麟山之中的妖魔精怪之类了。”
“这巢州焦氏也真不愧是底蕴深厚的军侯世家,我这样的妖魔登门,这迎宾的管事竟也浑没放在心上。”
无视了落在身上的几道隐秘目光,齐敬之停下脚步,开口问道:“听说今日府中有多处宴席?”
“鹿老爷说的不错,今日府里视来宾的身份不同,先就分为内外两宴。此时内宴正席上坐着的皆是与我焦氏世代交好的门阀、宗派之主,州牧、镇魔将军等高官显宦,州城隍、巢江水神等大神,此外还有我家侯爷嫡出的几位老爷、麾下的几位大将在一旁伺候。”
迎宾管事顿了顿,见齐敬之轻轻颔首,才又接着道:“内宴正席之外,依旧按照上头的划分,在两厢偏厅分别设宴,除了这几处,还特地给诸位山客、水宾、散修、术士、武人等等设有专门宴席。”
他略作停顿,又紧跟着补了一句:“这些只是粗略划分,贵客可任择其一,席间想在各厅之间走动走动亦无不可。”
“哦?”
齐敬之微微一怔,旋即问道:“若是金刀魏来此,该入哪一席?”
迎宾管事凝神想了想,答道:“金刀魏乃是东海大豪、声名远播,除了正席之外,其余偏厅皆可去得,只不过辽州九真魏氏门第不显,金刀魏本人亦未托庇于任何世家、宗门,以小人愚见,还是去散修、术士、武人这三席比较稳妥。”
见齐敬之又是点头,这管事朝一旁等候的侍者一招手,口中试探问道:“不知鹿老爷属意哪一席?哦,眼下山客席还空着不少,极为清静。”
齐敬之正要回答,忽听身后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若是依着我……”
齐敬之当即回身看去,就见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人兴冲冲地快步进了府门。
这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身形在这个年纪应算瘦小,只比齐敬之高出半头,五官平平无奇,唯独一双大眼亮晶晶的。
他头戴幞头,身着一件黄铜色窄袖锦袍,腰束锦带,足蹬乌皮六合靴。
只看这双官靴,便知此人是公门中人,只是不知为何,他腰间竟以红线系着一串青色的铜钱,看上去很是怪异。
这少年一眼就看见齐敬之的无面怪脸,后头的半截话登时就噎了回去。
他倏地停下脚步,脸上忽然露出惊喜莫名的神情来:“这巢州左近竟然还有我不认识的山客?”
话音未落,这少年身形一闪,已是凑到近前。
他一把抓住齐敬之的胳膊,自来熟地介绍道:“兄台请了!小弟钱小壬,字玄黓,甲乙丙丁的壬,甲乙丙丁的玄黓。我在家中排行第九,你唤我小九、钱九、玄黓都行,只是千万别叫我小壬!”
这个钱小壬修为不知如何,身法却委实快得很,说起话来更是连气都不换一口,齐敬之心里不免吃了一惊,见对方手上并未用上多少力气,当即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臂。
他也不去分辨谁长谁幼,从善如流地闷声道:“我乃麟山客鹿栖云!钱九兄弟,若是依着伱,我该去哪一席?”
“哈哈,钱九见过鹿兄!”
钱小壬似乎对焦府很是熟悉,面子也大得很,也不见他带着什么寿礼,只是轻飘飘地朝迎宾管事和那名上前的侍者一挥手,便再次伸手拉住齐敬之的胳膊,闷头就往府里走。
迎宾管事笑容真诚,反而朝钱小壬行了一礼,无声地后退几步,这才转身回了府门处。
钱小壬头也不回,边走边道:“鹿兄应是不怎么出山,更是头一回来巢州,想必不大清楚本地的风气。按照我的经验,前头那几席,无非是世家、宗派、官场、神灵和神荫,这些人个个鼻孔朝天、狗眼看人,时时刻刻紧盯着正席那边儿,咱们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至于后头几席的边角料,大都是来攀高枝的,偶尔有几个路子野的,背后指不定就站着哪位大人物。这些人啊,要么唯唯诺诺,话也不肯多说,酒也不敢多喝,要么就虚情假意得很,实话听不着一句,交情结不下半分,属实无趣得紧!”
齐敬之听他说得有趣,才要开口,就见钱小壬的大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问道:“鹿兄,你身上可带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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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