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心有所忿怒,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当初朱衣侯说出这篇讲究“心不在焉”的法门,本意是告诫齐敬之要正心修身,却发现这法门同样能用来闭窍,算是意外之喜。
此时此刻,这几句要诀在齐敬之的心头流淌而过,竟是恰好对症,渐渐将他舌头上那些原本无力约束的心火压了回去。
凤紫虚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眸中更泛起异彩,对自己才收下的这个小鹤儿满意得紧。
只是她的笑容里满是狡黠之色,语带揶揄地道:“你这心烛丁火不大行啊,连区区三寸之舌都烧不烂!”
“正所谓堵不如疏,等你以后将心烛掌控自如了,还是要将舌间心窍打开,否则连世间五味都尝不出,岂非了无生趣?”
就是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齐敬之却感觉自己的舌头似乎已经熟了,非但通体滚烫、疼痛无比,更起了密密麻麻的泡。
上火上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于是,齐敬之闭上嘴巴不肯开口,同时不忘给了自家师尊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舌头不管用了,每日去湖里捞青砂珠便是,纵是想饿死也难。”
凤紫虚翘着嘴角,转身朝玄都观的正门走去。
只是她才走出两步,便又倏然回身,抬头朝放鹤碑上望去。
齐敬之的目光也随之投了过去,就见先前有关自己道途的那行文字已经变了:“怒眸烛照、松柏青羽,阳极阴生,圣胎可期。”
据琅琊君所言,修士要于第四境成就圣胎,须得形神俱妙、纯阳羽化。
先前放鹤碑对齐敬之的评价是“道指纯阳”,如今却变成了“圣胎可期”,足见凤紫虚方才传下心烛丁火法门,实实在在为齐敬之补上了最大的一处不足。
只不过引得玄都观主忽然回头的缘由并不在此。
师徒两人清楚地看到,就在齐敬之的评语下方,忽然又出现了两行金色小字。
“韦应典,姬姓大彭氏,年三十五,居东荒姜封、东岳泰州、齐国洵阳郡。”
“外炼圆满、心骨将出,羽翼如刀、雄劲不屈。”
待看清了这两行字,齐敬之却是不得不开口了。
他忍住舌头上的剧痛,吐字颇有些含混不清,但一字一句说得极是郑重:“师尊,徒儿曾将所得的《仙羽经》壮命卷残篇传给一位挚友,便是这个韦应典了。”
“他原本是大齐礼部郎中,数月前辞官归乡,为人正直豪迈、洒脱不羁,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壮士雄才。”
凤紫虚很是嫌弃地摆摆手:“你这小鹤儿满口都是皮肉焦糊的臭味,熏得为师脑仁疼!”
她说着,抬手朝向放鹤碑上韦应典的名字一点:“本座凤紫虚,特许此人成骨、列名!”
随着这位玄都观主话音落下,韦应典三个字光芒陡盛,第二行文字更是立生变化:“大风卷水、白刃凝霜,一鹤高飞、钻破罡风。”
凤紫虚在这行文字上略一打量,猛地看向齐敬之:“你这小鹤儿的眼光倒是颇为不俗!这个韦应典拿着一本残经,才一成就心骨就有直指第三境道种大成的潜力,还当真是个雄才!”
这位玄都观主虽是夸赞,语气却是颇为不善。
“这下可好,为师堂堂一只洪炉丁火之鹤,久不曾开山门,你身为我门下首徒,却不肯修行洪炉丁火,一心要做松柏甲木之鹤。”
“这也就罢了,好歹你这小鹤儿本就兼修若木阳火,还因此接下了心烛丁火的传承,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只是为师万没想到,这后头竟然还跟着个搭头,而且看这意思,这个韦应典应当是自悟了金、水二行,若是以金行为主还好,若是水行排在前头……”
说到这里,凤紫虚已是咬牙切齿。
齐敬之张了张嘴,想要违心地说韦应典必是一只金鹤,正好放进洪炉之中冶炼,只是看他评语之中“大风”“水”“霜”这些字样,也只好讪讪一笑。
凤紫虚拿手指头在自家徒儿眉心点了点:“这个韦应典由你接引,什么时候有第四境之资,什么时候为师再考虑收他为徒。若是没那个资质,就由你收了,做为师的徒孙吧!”
说罢,这位玄都观主就再次转身,走向玄都观的正门。
齐敬之讶然抬头,实没想到自家师尊竟是将此事轻轻放过了。
他默默跟在凤紫虚身后,照例观看起玄都观正门前的楹联。
上联是:“蹑尽悬空万仞梯,等闲身共白云齐。”
下联是:“檐前但见乾坤小,堂上平分日月低。”
齐敬之默念一遍,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仙羽山门人对洪炉丁火剑意还真是偏爱得紧。”
“我要不要也学一学诗词之道,等日后当了玄都观的家,也好将这些楹联尽数换成我松柏甲木、心烛丁火一脉的妙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