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善、蒲喜口中这一段斩蛟豪杰得两位阁老盛赞的佳话,到了骊山广野嘴里,立刻就被还原成了一场杀人不见血的凶险交锋,字里行间都透着阴险谋算和血腥气息。
就在这时,蒲善端着一个木盘走进茅亭,一边将盘中的酒壶和食碟放下,一边接口道:“我家主人说,这位庞都统斩蛟归来,立于七政阁门前等候述职,明明生得玉树临风、俊美无俦,偏偏身上杀气盈沸、直冲霄汉,令当时在场的名臣大将尽皆侧目。”
谄媚之兽却因媚人之骨而死,实在是太过讽刺。
骊山广野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斩蛟秀士也就罢了,斗南一人岂是寻常人能叫的?那劳什子的庞都统也太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骊山广野猛地回过神来,长吁了一口气道:“世兄也是精通天文之人,岂不闻《天文志》有云,相一星在北斗南。相者,总领百司而掌邦教,以佐帝王安邦国,集众事也。所谓斗南一人,便常用来赞美国之贤相。”
这厮说话时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那目光就好似在仰望下一位“斗南一人”。
骊山广野一边腹诽,一边将方才的言语在心里过了一遍,生怕无意间犯了什么忌讳。
“正在七政阁中议事的阁老们也被惊动,亲自出来查看之后,天枢君当场便给出了‘斩蛟秀士、斗南一人’这八字评语。”
听蒲善讲得条理分明、头头是道,绝非信口开河,骊山广野却是愈发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至于庞眉……若是我所记不差,大齐国中的庞氏有两个源流,其一出自姬姓,近些年名声不显,似乎并无什么出色人物。其二则是东夷旧主高阳氏之后,至今位列禁册、不得修行。”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洁白如玉的媚骨放进嘴里,嚼得嘎吱作响。
“嘿,那位开阳君倒是个有慈悲心肠的,看似只是随口附和,却在前头加上了‘年轻一辈当中’这六个字,算是帮那位庞都统捡回了大半条命。虽说同代之中第一人的名头依旧很是招人恨,但总算不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了。”
“一旦认为我说的话、做的事不合心意,他立刻就会翻脸如翻书,全无半点道门修士该有的恬淡冲和,也不知这般狗脾气是跟谁学的!”
于是,这厮赶紧话锋一转,同时脸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斗南一人这等评语,谅这两个小精怪也编不出。只是既然我大齐曾出过庞眉那般奢遮人物,我此前竟是从未听说过,甚至鲁公和骊氏长辈也从没在我面前谈论过钩陈院旧事。此时想来,当真是奇哉怪也!”
见状,骊山广野心里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嘿呀,还肯拿眼瞪我、拿言语讥讽我,这就好办了!就是这等阴阳怪气的做派,瞧着实在有些渗人……”
“你这厮忒不地道,怎么逢人就调侃你家骊山老爷?枉我还素来与你们兄弟亲近,今日才回都中就来照顾生意!”
“评语一出,其余几位阁老皆是颔首,开阳君更是抚掌赞叹,说年轻一辈当中,以庞眉此子最是英姿勃发,北斗以南、一人而已。”
“我大齐向来尊崇北斗七政,以七政阁为内阁辅臣的理事之所。七政阁坐北朝南,阁中诸公遥尊北斗枢机,上奉国主而通观天下,斗南一人这种评语就更显得意义非凡,历来是位极人臣的阁老封君专属。若非大齐国主或是位列首辅的天枢君亲自开口,绝对没人敢用这四个字称赞一个小小的都统。”
齐敬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而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问道:“广野贤弟,你说这话……是想要捧杀为兄吗?”
骊山广野老脸一红,忙不迭地打断道:“老爷我早已今非昔比,昔日见酒盏而醉,今亦能三蕉叶矣!”
他放下筷子,端起才被蒲善斟满酒液的蕉叶杯,轻轻啜饮一口,只觉酒香、香和芭蕉叶的清香恰到好处地融合一处,令人熏熏然心神俱醉。
齐敬之放下蕉叶杯,细细回味了片刻,朝骊山广野展颜笑道:“方才谈到北斗七政和《天文志》……北斗者,各主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之诸侯,亦为帝车。”
“贤弟啊,可否详细说说那大齐七政阁?”
异兽猈屈,原字都有犬字旁,明明后一个字在后台也是可以显示的,app里却成了问号,只好将偏旁去掉了。这种异兽出自《坚瓠集》,大概就是卑躬屈膝之意,古人编出来讽刺人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