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风卷霜刃 万夫辟易
钩陈院长街上，一个三十余岁的白衫文士策马徐行。
此人剑眉高鼻、目蕴神光，顾盼之间颇见气度。
只是稍显怪异的是，这文士腰间所佩并非装饰华美的宝剑，而是武夫惯用的厚背长刀。
若有行家在此，只须瞧上一眼，便知这柄长刀绝对是一件杀人利器。
白衫文士在钩陈院门口滚鞍下马，身形落入持镜神将的宝镜之中，映出的容貌与本人一般无二，腰间则多出了一只似鹤非鹤、似鹅非鹅的白羽幼鸟。
“当真好大的手笔！营陵中用以卫护先王的镇墓神像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文士赞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宣诏神将。
只见这尊神将的小腿上拴着一匹皮毛黑亮的骊驹，而神像所站立的石墩边缘，则赫然蹲着一个胖嘟嘟、圆滚滚的少年。
少年头顶上还趴着一只赤色蛤蟆，此时一人一蛤皆是仰着头、瞪着眼，正在打量宝镜中的文士和幼鸟。
白衫文士一挥衣袖、拱手笑道：“若是韦某没有看错，阁下应是浑天司的骊灵台？”
骊山广野却是不闪不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继而拱手草草还了一礼：“小弟曾经的那点虚名实在不值一提！如今我已经改氏骊山，灵台郎的官职眼瞅着也要丢了，韦兄唤我骊山广野便好！”
等齐敬之也默念一遍，韦应典又改为握持刀身，将刀柄空出来让他看。
“嗯，韦兄对自己这柄刀的根脚知道多少？”齐敬之沉吟着问道。
骊山广野漫不经心地介绍了两句，旋即脸上浮现疑惑之色：“韦兄从前是礼部哪一司的郎中？怎么不但与浑天司打过交道，更知晓营陵神将规制，还进过精膳司火房的后厨？”
“校尉威武！”“世兄神威！”
两位刀主尚未交手，两柄雁翎刀却先一步针锋相对，竟与前几日驺吾幡、委蛇旗相斗的情景颇为相似。
两柄雁翎刀因为彼此凑得太近，竟是不约而同地震颤起来，刀鸣声声、互不相让。
闻言，韦应典摇头失笑：“韦某当年若是像骊山兄弟这般通透，又怎会蹉跎至此？”
骊山广野转过头，与那个刀疤脸小旗官对视一眼，各自在心里给对方记了一笔。
念头起伏之间，齐敬之朝韦应典点了点头。
正是这柄刀尤其是刀柄石首人像上散发的这种气息，激起了煎人寿的敌意，进而引发了两刀相争。
赤蛤直勾勾地瞪着韦应典的佩刀，似有垂涎之意。
他抬手在脸上一抹，已是将灵官面甲拿在了手中。
从刚刚两柄刀的反应来看，彼此间的道途之争虽然还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说一句“天生犯冲”却是毋庸置疑。
骊山广野亦有所感，眼底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韦应典哈哈一笑，语气中不无自嘲：“礼部下辖的典制、祠祭、主客、精膳四司，韦某都待过！奈何兜兜转转多年，眼看绝难有出头之日，也就越发忍耐不了里头的陈腐习气，索性辞官归乡、自在逍遥去也！”
“成就心骨之后的功法，连同我的修行体悟，都放在里面了。至于韦兄将来是做我的师弟，还是做我的徒弟，那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煎人寿的刀身上陡然立起一株若木幼苗，在风中肆意舒展枝条。
齐敬之定睛一看，只见那柄刀与煎人寿有些像，同样是形如雁翎，但明显刀身更长、更宽，刀背也更厚、更重，端的是一柄兼具沉重与锋锐的利器。
韦应典当即退开几步，旋即两人各自安抚刀灵、收刀入鞘。
感受到韦应典宝刀上散发出的寒气，没等齐敬之伸手，煎人寿竟已迫不及待地跃出了刀鞘，玄青刀身上的暗金鳞纹熠熠生辉，有灼热的赤华刀气流淌其间。
韦应典蓦地暴喝一声，闻者如见狂风呼啸、鸷鸟唳天。
这一刀虽只是隔空虚劈，然则刀气纵横、霜刃横空，其锋锐凶戾之处，见者无不骇然变色。
韦应典向来不拘小节，倒也没觉得被一只蛤蟆喷些口水是什么大事，随意振了振衣袖，将上头沾染的水珠抖落。
骊山广野闻言回头，与赤色蛤蟆一起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讶异道：“你认得我？”
韦应典摇摇头：“我归乡之后处置完诸般杂务，就效仿道兄入山修行。”
“有一日，我忽而心有所悟，感应到自己心骨将成，便攀山越涧、肆意挥拳，不知怎的就撞破了一面石壁，寻到了这柄长刀。”
他略作停顿，指着韦应典补充道：“给他的。”
神木撑天、悬挂日月，十条枝干蜿蜒四方，立刻就将韦应典的风卷霜刃分割、肢解、搅散。
韦应典的厚背尖翅雁翎刀如遭挑衅，立刻毫不示弱地绽放寒芒，亮如秋水的刀身迅速蒙上了一层清霜。
韦应典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种变化，脸上微露错愕，但旋即就敛容正色，双手握持刀柄，以飞鹤拳运刀、以洗翅劲蓄势、以鸣鹤法催发，暗中更以其不知何名的心骨居中统合……
说到此处，韦应典苦笑一声：“只是我实在没想到，我的心骨、我的佩刀……竟然会与道兄所奉之道有这么大的冲突！”
“嘶……这是？”齐敬之心中莫名地生出明悟。
齐敬之展颜一笑：“只以刀法论，我当初刚刚成就心骨时，远没有韦兄这般厉害。”
韦应典默念一遍，同样投桃报李，将掌中刀的铭文展示给齐敬之。
身着青色皮甲的选锋小旗官立刻大声应诺。
俄顷只见一个穿青色皮甲的刀疤脸当先冲出，背后还插着一面靠旗，上写着“驺吾选锋”四字。
“如此一来……”
他说着将煎人寿横在身前：“前些日子，这柄刀的器灵将神形道蕴托付于我，助我搭建起巢屋灵台，从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使得这柄刀的威能暴增何止十倍。”
听到这里，韦应典脸上神情已然复归平静：“神形道蕴？这么说的话……韦某又何尝不是倚仗兵刃之利？”
见韦应典的目光落在煎人寿的铭文上，齐敬之便适时翻转刀身，让他看个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