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校尉满意点头,当即暗暗催运《虬褫乘云秘法》,看似随意地探手一抓,立时就将这些赤灶勾引到了近前。
见状,骊山广野猛地抡动右臂,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的痴肥肚腩上,同时圆眼一瞪、大嘴一张,竟是吐出来一道恍若烈火的赤光。
“嗯,若是这厮不英年早逝,姬姓骊山氏没准儿真能复兴……”
骊山广野立刻点头笑道:“韦营尉怎么忘了?浑天司乃是王都禁地,外臣非奉诏不得入!”
紧接着,只见这道烈火赤光围绕骊山广野转了两圈,飞快凝聚成了一条圆滚滚、胖嘟嘟的怪鱼,恍若日光与火焰织成,煞是光彩夺目。
此时众人已经上了人流如织的正街,不得不减速缓行。
自从进入钩陈院,齐敬之接连几天都忙于军务,不曾再与骊山广野见过面,也不知这厮在分宗过程中都经历了什么。
“呱!”
他方才冷眼旁观,亲眼见证韦应典这个小小的前礼部郎中连钩陈院的大门都没进,只靠着风卷霜刃的霸道一刀以及一番“三甲之论”,就已经折服了一众粗鄙军汉。
言罢,两人相视而笑。
骊山广野说着又回头看向韦应典:“我知韦营尉曾在礼部的祠祭司待过,但肯定没见过东夷所留的高禖坛吧?”
尤其是作为贡品的所谓合甲,不多不少只领到了三副,齐敬之这个校尉一副,手底下的两个营尉各一副。
“只是如今钩陈六辅只明确了两个,而且这两个都督府都还是空架子,其他四个更是连空架子都没有。”
听见这话,骊山广野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淡了几分,也不卖关子了:“鲁公此时正在南郊的高禖坛,我等径直过去拜见即可。”
骊山广野暗自感叹一声,旋即收拾好心情,不甘寂寞地凑到两人近前:“世兄!小弟可是蹲在门外头等你半天了!”
“嗐!时运不济,豪杰老于林泉;风云际会,英雄趁势而起!当真是时也、命也!”
韦应典也不客气,当即侃侃而谈:“黑色的犀甲,属下就不多说了……犀者,形略像牛,颈短而腿粗大,身黑而双角,剥其皮所制之甲便是犀甲。”
骊山广野嘿嘿一笑,探手将头顶的赤蛤抓了下来,五指并拢使劲儿一攥。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他此前在钩陈院门外展露本事才学,只是为了先声夺人,从而在驺吾军站稳脚跟,如今目的达到,自然就该闭嘴,以免过犹不及。
闻言,韦应典按刀而立、举目四顾,见周围十几名骑卒中面露艳羡者有之、自惭形秽者有之、敬畏恭顺者有之,唯独没有不服不忿的。
更别提此人还人情练达、颇擅言辞,尤其极不要脸,拍起马屁来堪称情真意切,全无半分匠气,以至于齐敬之这个正主被哄得眉开眼笑,当众以兄弟相称,许以营尉之职。
这些倒还罢了,最令齐敬之暗暗心惊的是,对于骊山广野的谋划,将其“发配”麟德阁的鲁公绝对知情!
少年校尉猛然回过味来,才要说话,就听韦应典诧异道:“咱们不是要去拜见鲁公么?韦某怎么记得这条路、这个方向……应当并不通往浑天司,反倒像是要出城?”
名为钩注的赤色蛤蟆惨叫一声,嘴巴被迫张得老大,旋即接连从里头喷出一连串赤红色的物件,个个有酒盅大小,形如灶台、火气氤氲,漂浮在齐敬之的面前。
被迫吐出这些物件之后,赤蛤哀莫大于心死,呆愣愣地瞪着一双了无生趣的大眼,再没了先前的精气神。
齐敬之心里正转着这个念头,忽见领先自己大半个马身的骊山广野回过头来,嬉笑道:“如今世兄麾下的两个营尉都齐了,小弟的野心又有些大,百骑长什么的可安置不下,索性就不在驺吾军凑热闹了,还请世兄勿怪!”
齐敬之听得连连点头,这也是近几日他和李神弦、童蛟海等人几经比较才得出的结果,没想到在韦应典这里早就司空见惯、烂熟于心。
韦应典脸上立刻浮现出期待神色,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借机炫耀自己的学识。
“合甲或用两犀革,或用两兕革,或合用一犀与一兕而为之,费多工多而价重,甲之尤良者也。”
再之后么,齐敬之立刻麻溜地率军北上,彻底远离王都这个是非之地也就是了。
齐敬之此时无暇多看,略一感应便知这些赤灶中果然蕴藏着精纯无比的炎炎精气,引得若木刀灵、怒睛青羽鹤甚至毕方鸟都有些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齐敬之也不得不承认,骊山广野分宗辞官还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许久之前就做了周密的谋划并一步步付诸实行,即便最初时未必与钩陈院有关,但肯定是瞄上了麟山之德和二次北拓。
如今他麾下的军汉当中,便是普通甲士和什长着黑犀甲,队正和百骑长着青兕甲。譬如童蛟海作为选锋队的队正,就获赐了一副青兕甲。
像这样用甲胄在营中分出个三六九等,其实并非齐敬之的本意,奈何钩陈院长史拨付的一千副皮甲中绝大部分都是黑犀甲,他这个校尉就是想大方点都不行。
“韦兄大才,允文允武,又是敬之的好友和同门,今后你我兄弟勠力同心,何愁大志不遂、抱负难伸?”
他当即轻轻颔首:“我麾下确实还缺一名营尉,不知韦兄可愿意屈就?以韦兄方才那一刀之惊才艳艳,大司马闻之,也必会欣然应允!”
“故而自得道兄书信,立刻星夜来投,正要一展胸中抱负,襄助道兄成就一番大丈夫功业!”
因为这个缘故,选锋队里有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诅咒童蛟海赶紧去死,尤其是同样获赐青兕甲的两名队副,而今日这两名队副之所以没能跟着出门,自然是童蛟海这厮不答应。
“至于兕甲,正所谓虎兕出于柙……兕者,其凶猛类虎,头生独角,如野牛而青,兕皮较犀皮为厚,所制皮甲也更为坚固精良。”
反观骊山广野,却是神情稍显呆滞,眸光也自黯淡,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见着此情此景,众人都觉很是眼熟,不约而同想起了某只可怜的蛤蟆。
下一刻,不过巴掌大小的赤火胖鱼身躯一晃,倏然蹿上长空,火鳞赤华、流光溢彩,与天上大日交相辉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