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兆莘客气一番之后,两人走到了公使馆的一间办公室里。
分宾主落座之后,又有工作人员奉上香茗。
“汉臣,不知道伱这次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啊?”
”鼎公,这实在是不敢当。慕武此次来伦敦,只为了购买一些私人物品,只因天色已晚,所以才来公使馆借宿一夜。”
陈慕武把自己要给老师卢瑟福买生日礼物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的本意是去唐人街买一幅松鹤延年、寿比南山之类的苏绣,这些个好寓意刚好能当做寿礼,也算是自己做学生的一片心意。
朱兆莘听说之后,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他会让工作人员办妥,绝对不用陈慕武担心。
两人又在办公室里客气了半天,到最后陈慕武没忍住,还是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拐弯抹角地说了出来。
“鼎公,晚辈还有一件不情之请。那就是我现在既然已经在剑桥大学谋得了教职,就想着做些什么,来回报国家。
“我打算个人出资,邀请国内的学生来剑桥留学进修物理,并且已经写信,和国内东南大学的叶企孙教授说明了这件事。”
他的这一番表态,在一心升官发财的临时代办耳中,自然是被当成了一种邀功。
朱兆莘也乐于成人之美,当即向陈慕武表态道:“汉臣不但大才,而且高义。朱某明天就派人向国内发报,让他们表彰你的这种拳拳报国之心。”
“鼎公,这就不必麻烦了。晚辈此举并不是意在邀名,而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我国内的物理学发展。
“晚辈只求,如果以后真的有学生能从国内来英,希望鼎公能行个方便,对学生们多多帮助和提携。”
陈慕武没说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个人已经到了英国,自然也就没说他们和工作人员之间发生的那段龃龉往事。
但是他这话在朱兆莘耳朵里又变了味道。
曹丕受禅让前还三辞三让,陈慕武这番推辞,也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我明白了,汉臣,那就按你说的办。等以后有你邀请的学生到英国来,我们公使馆上下,一定鼎力相助!”
“多谢鼎公!”
第二天一早,陈慕武还在受邀和朱兆莘一起吃早饭,使馆的工作人员就已经把礼物送到了两人的餐桌前。
陈慕武原本想要的手帕,现在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慕武刚想伸手打开去看一看,不料又被朱兆莘拦了下来。
“汉臣,能为我国培养出你这样一位科学大才,你的这位老师也算是居功至伟。本来,怹老人家办寿,我也应该吵吵代表民囯政府,亲自前去祝贺并表示感谢才是。无奈公使馆公事繁忙,老夫实在是脱不开身。
“只能让人略备薄礼,以示心意,万望汉臣切勿推脱。”
得,借着卢瑟福过生日的这个由头,朱兆莘都不忘拍自己的马屁。
他哪里想是去给卢瑟福祝寿,只不过是要借献佛。
只要能让陈慕武舒舒服服地待在英国,继续在科学上搞出更多的成就来,那么朱兆莘也就能积累更多的政治资本,在英国人那边也能混得更开一些。
陈慕武没拒绝朱兆莘的这番“好意”,让这些尸位素餐的民囯官员放放血也好,反正他们的钱来得也不是那么干净。
他假意推辞道:“鼎公,真是让你破费了。只是这礼物实在是太多,又太过贵重,晚辈一个人根本带不回剑桥,不如我只挑一件,向我的老师传递一下鼎公的心意好了。”
“欸,汉臣,你何必跟我客气。关于怎么把礼物带回去,你不用担心,我安排几个工作人员陪你一起回去。
“返程的车票已经买好,等吃完这顿早餐,我就派人送你们去火车站。”
呃,陈慕武现在觉得,朱兆莘有些贴心得过头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伦敦,他还想去老舍那里拜访一下。
结果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东方学院看来是去不成了,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那晚辈就多谢鼎公了。”
陈慕武昨天火急火燎地来,今天又火急火燎地走,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特种兵旅游”。
等回到三一学院的房间里,一个一个地把礼物的包装拆开,陈慕武才发觉朱兆莘这次准备的东西有多奢侈。
有象牙雕刻的南极仙翁,有印着五福捧寿的青大瓶。
相比之下,他拜托朱兆莘买的松鹤延年的苏绣,应该算是里面最便宜的东西了。
他被公使馆出手之阔绰震惊到了,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要了他们这么多礼物。
然而转念又一想,这些礼物既然到了公使馆,即使他不要,也没有再还回唐人街的道理。
而且这些礼物,多半也不是费正价从唐人街的那帮商贩里购买来的,如果陈慕武不要,便宜的仍然是公使馆里的这帮人。
想到这点,陈慕武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他又开始想象卢瑟福见到这些礼物后的表现,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一举超越玻尔,成为老师心里最喜欢的学生。
……
卢瑟福的生日还要等到月底,在此之前,许久未见的爱丁顿,这次亲自来到三一学院找陈慕武。
不过他此行前来,并不是因为天文学上的事情,而是因为陈慕武提出来的矩阵力学还有波动力学。
很难说身为剑桥大学天文台台长的爱丁顿,究竟算不算一个物理学家,毕竟他在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研究上,也有着很深的造诣。
爱丁顿并不是来兴师问罪,事实上,电子轨道是不是可观测也好,对波动方程里的波函数到底是什么也罢,他对这些问题都不怎么感兴趣。
爱丁顿只不过是意识到了,陈慕武建立的这个量子力学,以及提出来的矩阵力学还有波动力学这两种方法,似乎在未来会取得了不得的成绩。
就像在一战期间,他读到了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之后,写了一本科普书籍那样,爱丁顿这次的科普瘾又上来了。
他这次前来,是想和陈慕武商量,看是不是能让自己写一本有关量子力学的科普书籍,向广大的科学爱好者们介绍一下,最近物理学在微观世界取得的重大进展。
和使徒社的拉姆塞一样,爱丁顿也是三一学院他们那届的首席牧马人,也就是数学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陈慕武丝毫不怀疑他的数学水平能否写好这本科普书籍,于是果断答应了爱丁顿的请求。
只是他的这本科普书籍写出来之后的销量如何,那就不关陈慕武的事情了。
……
在不算遥远的德国柏林,陈慕武和爱丁顿的好朋友爱因斯坦,最近过得可不算太舒心。
让他心烦的原因,仍然陈慕武之前和之后的几篇论文。
爱因斯坦想不明白,从光子学说,到量子统计里的陈统计,原本始终和自己现在同一条壕沟里的中囯天才,最近怎么越来越离经叛道了。
他提出来电子轨道是不可观测的这件事也就罢了,毕竟自己之前在相对论里也用到过马赫的哲学理论。
但为什么他会在最近发表在《自然》期刊上的论文里,对他前不久提出来的波动方程,提出来这么天马行空的解释呢?
概率波这种解释,虽然看上去很像自己在十几年前为了解释光量子的波动性时引入的那个鬼场,可是自己早就已经抛弃了那个理论了啊!
怎么他现在又把鬼场给捡了起来,经过一番包装之后,把它放到了电子上面?
爱因斯坦越想越觉得这个理论越荒谬,所以处在气头上的他走到书桌前,提笔给陈慕武写下了在未来会名垂物理学史的一封信。
今天稍微晚了几分钟,不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