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生一时想不开说要去研究数学的这件事,是那天在这间办公室里当着玻尔的面提出来的。
卢瑟福权当是陈慕武每天监工粒子加速器建设,感到无聊打算去散散心,就像他之前去搞劳什子天文学和低温物理学一样。
在他心中,陈慕武去研究的那些数学,可能和当初牛顿研究微积分差不多,不过是物理学的一种计算工具罢了。
虽然微积分前人之述备矣,可不是还有矩阵呢嘛!
这个学生就爱鼓捣一些奇奇古怪的东西,去就去吧,如果真能发现个什么定理出来,那不同样也是一件锦上添的事嘛!
可卢瑟福没想到找上门来的不是代数学教授,而是罗素。
罗素当然也是数学家,毕竟他的代表作之一,题目就叫做《数学原理》嘛!
可是他的数学,和卢瑟福想象当中的数学完全不同。
一次心血来潮,他曾经让查德威克帮忙找过这本书,想看看数学的原理到底是怎么样的。
结果,查德维克从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的图书馆,抱回来了三本大部头的书。
这套罗素和他的老师怀特海,用时十年写成的三卷书,一共有两千多页之巨。
卢瑟福的好奇心,驱使他翻开了书的第一卷,然后很快就被书中各种奇奇怪怪又密密麻麻的逻辑符号给恶心到了。
相比之下,福尔摩斯《跳舞的小人》那一篇中的符号都不算什么了。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终究还是没能在这本书面前坚持过一分钟。
后来他从报纸上读到了一段轶事,罗素写的这本《数学原理》,还真就是从最基础的数学开始入手,所以他了三百六十多页的篇幅,才最终定义了数字“1”究竟是什么。
然后又在第三百七十九页,证明了“1+1=2”这个结论。
你说陈慕武招惹谁不好,怎么就招惹到他了呢?
卢瑟福支支吾吾,到最后也没说出陈慕武去制造粒子加速器这回事。
他一方面是不想泄密,一方面又是想保护自己的学生。
把陈慕武叫到自己办公室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虽然和数学家们打交道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但如果惹出这个麻烦的人是陈慕武的话,卢瑟福的第一反应就是替他出面解决问题。
“陈,昨天罗素教授来找你了,你难道又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你当初说是要去研究数学,可谁也没想到,你居然想要研究的是这个数学。
“出了什么事都不怕,放心大胆地说出来,你的背后还有我,有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
真有事也不可能让卢瑟福出面,更何况也没什么事。
可老师一番话说得很是诚恳,让陈慕武顿生一种“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感慨。
“老师,没什么事,我和罗素教授之间相处得很融洽,最近在他的辅导下,我的数学水平突飞猛进。”
“那为什么他昨天来实验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陈慕武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也就知道了罗素为什么来找自己。
“老师,是这样的。不是说我的数学水平突飞猛进吗,所以我就尝试着写了一篇数学论文,投稿到了《自然科学会报》。
“我想可能是会报的编辑部,拿不准我论文中写的是对是错,所以寄了一份给罗素教授,请求他当审稿人吧。他昨天来找我,估计也就是想要和我聊聊论文的内容。”
“原来如此,没什么事情我就放心了。”
听到陈慕武的回答,卢瑟福脸上的表情顿时舒缓了下来。
“对了,陈,你写的那篇论文是关于什么内容的?还有没有后续的研究?”
“只是提出来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定理而已,论文写完之后,我已经重新投入到了粒子加速器的建设当中。”
这个回答,让卢瑟福彻底放心。
陈慕武“误入歧途”在他这里已经不算个事情,只要别一去不复返就好。
几天之后,报纸比《自然科学会报》更早地刊登了这件事,卢瑟福才反应过来,新闻上说已经撼动了数学根基的论文,正是几天前好学生告诉他的那个“小定理”。
于是陈慕武再次到了老师的办公室,在后者的要求下,讲起来了什么是不完备性定理。
又过了半个小时,卢瑟福收回了他之前提出来的要求。
陈慕武讲得很明白,除了自己听不懂之外,没什么毛病。
之前以为他得罪了罗素,卢瑟福还想着拼尽全力也要保下自己的学生。
但现在才知道,陈慕武得罪的是整个数学界。
那还保个屁!
别说是他自己,就算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是剑桥大学,都不一定能保下他来。
自求多福吧。
这是卢瑟福目送陈慕武离开自己办公室时,大脑中的唯一想法。
实验室里的众人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他们同样也很好奇,陈慕武如何推翻了数学。
于是陈慕武又久违地出现在了卡皮察俱乐部的讨论会上,充当了一次前沿知识的宣讲人。
结果大家的表现也和卢瑟福十分一致,这次只了不到二十分钟,讨论会就变成了一场单纯的晚餐会。
新一期《自然科学会报》送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大家表现的都非常淡定。
似乎没人记得陈慕武的论文就发表在这期的期刊上,更没人在第一时间翻开期刊,从目录上寻找页数,阅读这篇论文的具体内容。
但剑桥大学如此,并不代表全世界都如此。
数学家们写的信或是发的电报,通过万国邮盟的邮政系统或是架设在铁路线上、横亘于大洋之下的的电报线,来到欧洲,又一次分为两股。
一股奔向了英国的剑桥大学,一股则是去往了德国的哥廷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