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一男,卓灼自然而然落在队伍最末。
迎面跑来几个追逐打闹的男生,他就伸手虚虚地替前面的人挡出一段空间,待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经过,又无声地收回,好像压根懒得提示。
少女出门前,依旧不忘蹭起臣女士的化妆品,臭美挑上香水喷上。
此刻,略带脂粉气的玫瑰蹿进鼻息,稍显出这个年龄段无法驾驭的浓烈与成熟。
围巾变作天然的散发源,仿佛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并不要命,纯粹让人心理烦闷。
卓灼放慢步调,稍显冷淡地拉松了围巾。
官方举办的活动,一定是有真本事、真东西在。
臣妍开始还冷得搓手,逛到最后,已经后悔起出门前,没有将手机充上足够的电量。
“快看!”
她忍不住踮起脚,惊呼一声。
视野间,巨大的龙凤灯在活动的正中央,机关巧妙,若有似无地飞动,引来此起彼伏的惊讶声声。不少人立刻呼朋引伴,在流动的人群中,试图挑个占据最佳位置留影。
臣女士倒很淡定,不执着于入镜,颇中年旅游风格,换着角度拍了又拍。
臣妍兴起看了一阵,来来回回的华丽震撼间,最后却被隔壁悬挂的动物主题小灯吸引了目光。
小小的金鱼灯随风飘飘摇摇,刚好对面,一个身着长裙的姑娘路过,晃动出的波纹,正巧变作白色的波浪。
不远处,主办方特意划出来的一片角落,一堆人聚集着放起第一批孔明灯。在夜空中,变作不断上升的、人造的璀璨星星。
臣妍好似一夜进入大观园,脚步不停,已经兴奋得先一步自作主张。
“走啊,来都来了,我们也去!”
“你看看,她这性格,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儿倒是不嫌冷。”
臣女士和卓灼落后几步,无奈同他抱怨。
卓灼不爱说话,却很给长辈面子,扯了扯唇角。
一人一灯的规矩,臣妍偏偏还有那个社交本事,弄来四盏。
她心里早有规划,一盏留给家里人,一盏背着大人,偷偷摸摸写四个字,也不说是为的谁,只是蹲着一笔一划,认真极了。
“你写的什么?”
臣妍抬起头,有些好奇,却又不好凑上来看。
卓灼什么都没写,也没答话。他垂下睫毛,敛着目光,视线安静落在她的手上。一尾金鱼从他心口游过,摆摆尾巴,溅起水花。
“惟愿君安”。
臣妍的字并不难看,很秀气,但性格跳脱,总是不自觉的重笔锋,因此显得纷乱。
对着前面正端坐着、认真写吉祥话的大人耐心隐藏,面对他又丝毫不遮掩,应该是觉得这样的秘密不必对着他隐藏,也或许是根本不在意,觉得他就算一眼看清含义,知晓也无所谓。小心翼翼捧着灯的动作,看起来有千万分珍重。
……
和递给他围巾时的随意截然不同。
目光内突然聚集了一团人。
少女的身后,金鱼灯被不懂事的小孩子粗鲁拽下,兵荒马乱间,惹来家长和保安对峙的场面。游动的鱼和波浪一起不见了,变作翻腾的嘶吼和唾骂。
“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
争执声中,小小的黄色金鱼掉落在地,被人踩烂,变成没有色彩的碎片。
呼吸间的脂粉玫瑰随之凋零。
卓灼感到自己笑起来——说笑不准确,应当是敷衍地牵起唇角,有一点自我嘲弄。
“没什么,”他说,“只是祝我生活顺利,睡个好觉。”
第15章 c15 蜜桃汽水。
理论上说,人类痛苦的原因有很多种。
但之所以会感知到痛苦,本质上是因为理智和情感产生拉扯,彼此撕咬、敌视,久久难以和解。更可怕的是,如果不通过反反复复的思考审视,在其中选择一方,这份痛苦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彻底解决或者无声爆发。如果运气不好,结局就只能溺死其中,或者自我毁灭。
新学期的入学考不随机分考号,直接按照成绩顺序往下排。卓灼坐在顶楼教室的第一排,检查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看向窗外。
还不到入春的时候,窗外的树枝依旧光秃秃地发着灰,什么都不剩,鸟雀都厌烦。
监考老师端着保温杯,‘呀——’的一声推开前门,也卷进来一阵寒风。猝不及防间,台下有学生冻得不自觉嘶了一声。额前的碎发随风扬起,卓灼却好似没有感觉。
食指和中指指缝间,两块钱一根的透明中性笔慢慢晃悠、旋转,轻轻颤动。考试的场合,安静得只能听见教室最前面墙上的钟表指针转动的声响。
和周泽航熟识起来,是个巧合。
卓灼从小学时起,就自知自己绝不是什么受欢迎的性格。
不过,他也比自己想得还要自我得多。有着清晰的人生准则,对麻烦同样有自己的处理办法,披上了一层清冷皮的傲慢,才显得寡言成熟。
父母刚结束一场并不幸福的婚姻,各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