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拿大斧劈开木门,有人拿绳索绑缚于门上,然后让骡马拉拽。
木梯也架好了,两队甲士手持短兵,快步冲了上去。
城头终于出现了守兵。
他们冒着银枪军弓手的箭矢,大喊大叫,试图将木梯推倒。
还有几个幸存的弓手射箭还击,制造了几声闷哼。
很少有人不怕死。
银枪军士卒入伍前,要么是集市里搬运重物的苦力,要么是码头上卸货的力工,要么是伊水、洛水上的纤夫,都是普通人,基本没见过杀伐场面,军事技能更是接近于零。
一年时间,即便打了几次烈度不大的战斗,也不足以将他们训练成勇猛无畏的老兵。
但在严格到严酷的军令之下,纵然心中害怕,这会仍然下意识冲了上去。
服从命令,几乎成了本能——当然,不服从也不行,教导队那帮杀人如麻的狠人正盯着他们呢,后退者死!
敌军幸存的弓手很快被消灭干净。
邵勋也拿起步弓,找了找手感,三箭毙杀三名守兵精锐——只有他们三人身上有铁铠。
墙头很快展开了短促血腥的战斗。
一开始,双方还互有伤亡。就邵勋所见,银枪军这边大概有七八人栽落墙头。
但随着时间推移,训练、装备乃至配合方面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贼人一个个被斩杀,痛苦惨叫。
银枪军甲士越打越有信心,越打越勇猛,很快就把梯子提了上去,架到墙内,汹涌而入。
“轰!”就在这时,已经被斫得面目全非的寨门,在几匹挽马的拉拽下,轰然倒地。
寨外的军士们齐声欢呼。
邵勋也哈哈大笑,欺负小朋友挺爽的。
首次担任前敌指挥的金三看到寨门破开后,立即下令所有人都冲进去,迅速结束战斗。
邵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陈有根。
陈有根会意,带着二百名教导队长剑手上前列阵。
如果有可能的话,任何时候都要尽量保留充足的预备队,即便用不上。
金三第一次独立指挥,着急了,后面会提醒他。
王国军的辅兵们也列起了阵。
他们没有甲,只有一杆木矛,战斗力相对差一些。这会看到银枪军战兵三下五除二破寨而入之时,颇有些震撼。
这就是一年前连左右都分不清的苦力?
当然,他们只能看到表面。
真实情况是,这些兵一开始确实没有什么军事技能,但并不代表他们一无是处。
码头上的力工,搬运货物时,往往十几人甚至几十人一群,互相之间配合默契,效率很高。
拉纤的纤夫同理,十几个人之间,如何分工协作,都有讲究。
简而言之,他们其实是有一定组织度和分工协作意识的。
现代工业社会,把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工业生产中的一环。整个社会是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大家各司其职,在生产生活中,每个人都习惯了分工协作。
这是什么?这就是组织度。
工业国家比农业国家强的不仅仅是生产力,他的每个国民都被驯化出了相当的组织度。在工厂里能分工协作,上了战场一样可以,比自由散漫的农民强多了。
这就是隐藏在水面下的秘密。
战斗很快结束了。
金三入内巡视了一番,然后出来禀报:“邵师,我部共杀敌四十四人。战死什长一员、伍长两员、兵九人。”
“负伤者呢?”邵勋问道。
“一共十人,都是小伤,不碍事。”
“战死者遗体收敛,伤者尽快医治。另,清点俘虏及缴获。”
“诺。”
邵勋没有立即入寨,而是登上更高处,俯瞰周边。
贼寨名“云中寨”,名字很响亮,但邵勋却看笑了。
他笑贼众无谋少智,没好好利用周围的地形。
如果将山寨扩建一下,即可东、西、南三面临沟,北枕洛水。其中,西侧壕沟深七八米,宽近二十米,乃天然形成。东、南两面则可人工改造,深挖壕沟,用吊桥通行。
简单来说,山寨位于一座土塬上。
塬这种地形,在西北地区很常见,弘农也很多,说白了就是高出地面的一块台地,人们可在上面耕作、定居。
有的土塬两两相望,中间是一条深深的沟壑,驿道往往修在沟壑中。
土塬万般好,唯有一点比较致命:缺水。
当然,弘农的土塬又比后世陕北地区强太多了,至少这里草木茂盛,森林密密麻麻,一片连着一片。在塬上打井,应不至于像陕北黄土高原上的旱井那么困难。
而且,土塬北面就是水势雄浑的洛河,东北面是渠谷水,挖井取水并不难,足够百姓生活所需。
但种地的话就要下山了。
洛水南岸、渠谷水两侧零零散散开辟了部分农田,应该是云中寨贼匪及其家属们耕种的。
白天沿着南侧山坡下来种地,傍晚收工回寨。
这里,其实很适合建坞堡啊——大体位置在后世宜阳县张坞镇西南的苏羊寨,即南北朝时“云中坞”所在地,《水经注》有载“洛水又东,渠谷水出宜阳县南女几山,东北流经云中坞,左上迢遰层峻,流烟半垂,缨带山阜,故坞受其名。”
此时尚未建,因石材资源丰富,南北朝时云中坞曾豪横地用花岗岩做寨墙以及上下山坡的台阶。
这个地方,他要了。
贼寨只有百十户人家,其实绝大部分地面并未用到,任其长满草木,稍稍扩建一下,住个千余户不成问题,甚至更多也住得下。
这就能养两三百半脱产士兵了。
好地方!以后就命名为云中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