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良才嘴唇张了张,似是苦笑了一瞬:“在当年同意做这生意的时候,我就知道有朝一日必定会被人找上门来,却没想到先查过来的不是官府人,倒是故人。”
杨晏清微微笑开,温声细语道:“官府人断案,眼中揉不得沙子。可在杨某这,但凡是有用的,都可以做朋友。”
“若是有朝一日无用了呢?”钱良才其实对鹤栖山庄这位一向深入简出并不常露人前的庄主并不熟稔,但能在少年之时徒手建立鹤栖山庄,短短十几年便无声无息发展成如此一个庞然大物,其心性智谋显然不可小觑。
杨晏清唇角的弧度勾勒出一份恰到好处的讽意,口中却轻声劝慰道:“钱管事还是想办法让自己有用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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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先生穿粉色一定很好看,但是我实在是不想让王爷穿,辣眼睛(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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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珠串一更
最开始的一轮拍卖之后, 一二楼今日已经一饱眼福或者买到心仪之物的客人便很有眼色识趣地退场,他们的请帖只是素帖,并没有持有洒金帖客人那般参与第二轮鉴宝会的资格。
萧景赫也在这时被侍女引着回到杨晏清所在的厢房里。
“谈完了?”
萧景赫进来没看见钱有才, 桌上的酒菜也撤了下去,只在窗边的桌子上摆了几盘茶果, 一壶清酒。
“嗯,吓一吓得了, 钱家人一向胆子不大, 吓缩回去可就不好办了。”杨晏清给萧景赫也倒了一杯酒, “来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物件。”
萧景赫拿起桌上放着的珍宝册子,随意翻了翻便不感兴趣地放到一边:“陈家夫妻明日便到周国, 先生如何打算?”
台下一声铜锣敲响, 一个面色红润满头华发的老者代替了之前的青年人接手第二场鉴宝会的主持。
鉴宝会——开——
“既是生意人便继续做生意就是。”杨晏清淡淡道, “只是那陈晖做事虽胆大, 却不考虑后果。事无周全, 必有后患,到时候还需要敲打一番, 让心思细腻手段柔和的陈夫人背后帮衬看着些。”
“陈晖是天生适合做生意的头脑,在这什么都缺什么都能卖的周国,只要有足够的货物供给, 再有钱家这个地头蛇罩着,不出半年就能在周国商圈里博得一席之地。”
“那肉燕既然能在周国如此受欢迎,想必周国人对大庆的美食接受度很高。”在马车上指使婢女去买肉燕的时候,杨晏清掀开车帘将那摊子面前排队的人群看在眼里,“到时候再编些关于吃食的段子让小孩子们传唱贯耳, 将那些吃食的名声打响。”
“吃食?”萧景赫送到唇边的酒杯一顿, 错愕道, “怎地忽然做这个?”
杨晏清嗤笑一声,手指轻轻勾了勾萧景赫的手背:“这有什么难懂的?人活一世,无非吃穿住行。周国善武,穿衣装束与大庆很是不同,一时间难以改变。但在吃食上却是极易做文章。”
收回手端起酒盏晃了晃,见杯中酒液在杯壁划过弧度,杨晏清又是一副心思莫测的模样淡声道:“商人或许不能改变朝政内廷,不能影响军队武力,但混迹在三教九流贴近百姓生活方方面面的这些生意人,却是最容易影响百姓生活习性的存在。”
“吃食,话本,这两样原本普通的东西一旦侵入百姓生活,潜移默化改变周国百姓饮食习性与观念态度,日后想要再变回从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就想着教化百姓了?
杨晏清看萧景赫的表情便知他想说什么:“不论是武力攻打还是柔和手段,最终的问题都会归于百姓教化。大庆地广人多,制度延绵已久,改变不易,而如今的周国却正处于政治内乱之际,做一做文章并不难。”
萧景赫再度对杨晏清谋算的远见有了新的体会,想了想却道:“吃食便罢了,但话本子可不是寻常百姓家会买的。”
“本就是卖给那些闺阁女子,后院女眷的。”杨晏清理所当然地回道,“百姓与高门世家矛盾不论在何时都绝对存在,但百姓却天性会追逐与高门世家吃穿用度沾边的东西。纸张昂贵,话本子百姓自然买不起,可茶楼听说书先生讲几段故事的铜板还是有的。”
“一个人听了的故事,过上几天全村的人便皆家喻户晓,他们或许会讲给自己的妻子,或许会用来哄睡自己的儿女……他们的生活习性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地改变,长此以往,他们便成了生活在周国的大庆人。”
萧景赫不得不承认,比起真刀真枪的作战,他对这种水滴石穿的阳谋更是觉得心生忌惮,忍不住就想为难两句:“这般的话本子可着实不太好写。”
杨晏清听着下面老者一件一件介绍拍卖那些平日里百年不出,在各类收藏大家手中流传后世的藏品,颇有些津津有味的模样,闻言总算是施舍了一个眼神给挑刺的萧景赫,轻笑道:“这类话本子顾文雍与我早在十几年前便写得差不多了,只是那会儿不过就是闲着无聊的打赌之作而已,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会派上用场。”
萧景赫顿了顿,因为脑子里两只狐狸一边算计一边爪子握着毛笔写话本的精准生动画面无言了半晌,没忍住:“真的没想到?”
杨晏清眨眨眼:“当然了,那时候我可没想过入朝为官,这可都是给顾文雍准备的。”
高台上的古玩玉器已经拍完,接下来搬上场的则是一些机关巧器,珍奇药品。
杨晏清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这些年他喝的各种药里奇珍孤品怕是能从揽月馆门口排到琼州去。
忽而想起什么,杨晏清问旁边心思也不在鉴宝会上的男人:“方才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找到好东西了?”
萧景赫品了品好东西这三个字,一本正经道:“的确是买了些好东西,这会还在打磨,为了能今日便拿到还付了那掌柜加急的银两,花出去不少。”
“能被你看上眼的东西可少见。”杨晏清闻言更是惊讶,见楼下没什么可看的便转过身来捏了一个茶果细细啃咬,“什么物件?”
萧景赫歪了歪头,神色如常:“买来送给先生的,自然会让先生好好掌掌眼。”
正在这时,一声铮鸣让杨晏清的动作一顿,眯起眼看向高台上新搬上来的拍品。
“这张七弦琴乃是百年前音律大家濮阳大师亲手所制,通体以玉石雕琢浑然天成,当世只此一架!”
那老者自旁边托盘内取了银丝手套戴上拨弄琴弦,那琴弦也不知是何物制成,历经百年不见丝毫腐断,仍旧音色清越如冷泉啸鸣。
“起拍价,十万两——”老者环视四周动容之色溢于言表的诸位客人,沉声道,“黄金。”
……
回去的马车上,萧景赫见杨晏清的手在那玉琴上爱不释手顾不上搭理他的模样,有些吃味道:“先生原先那架价值连城的琴呢?”
那把琴他后来再也没有在鹤栖山庄见过,几次想问都被杨晏清岔开了话题。
当时不知怎地鬼使神差般将琴留在了靖北王府的杨晏清手下一顿,淡淡道:“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