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过来看谁来了。霍以辞叫道。
布偶猫到了奚迟面前,迈着轻盈的步子绕着他走了一圈,靠近他嗅了嗅,然后直接蹭着奚迟的腿,在他脚边躺下了。
奚迟蹲下来揉了揉她软软的肚皮,布偶猫奶声奶气地撒娇。
霍以辞笑道:她记得你。
原来你叫奶糖。奚迟挠了挠猫下巴,挠的布偶眯起了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耳朵贴着他的手蹭着。
霍以辞静静看着这幅画面,奚迟逗猫时眉心舒展开来,总是紧抿的双唇也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里闪过的柔软让人移不开目光。
转眼奶糖已经舒服得睡着了,霍以辞把猫捞起来,抱到了旁边的猫窝里。
奚迟也跟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蹲到发麻的腿,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墙上,上面挂满了装裱起来的油画。
其中有一幅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能去看看吗?他指着画问道。
当然。
奚迟走过去,那张画描绘的似乎是19世纪一个港口的夜景,巨大的游轮驶离,岸上灯火纷繁,人头攒动,人们挥着手和甲板上的亲友爱人告别。
虽然人物的神态都是模糊的,其中蕴含惜别的不舍,和征服更广阔未来的雄心跃然纸上,他一个外行都能看出画者的功力。
他记忆里似乎有一张画是相同的场景,只不过时间是清晨,邮轮迎着朝阳进港他想起来了!看到那幅画是在霍闻泽公司的办公室里。
他没去过几次,但因为这幅画就在办公桌后面,而且和整体风格其实不太搭,所以给他留下了印象。
这一幅,是不是还有一张在早晨的?他向霍以辞求证。
霍以辞眸光一动:你看过我的画展吗?
奚迟感觉没法解释,只能表情略微僵硬地盯着画,不置可否。
霍以辞眼睛一弯,告诉他:我真的很惊喜,那幅画在展出时被人拍下买走了。
你知道买者是谁吗?奚迟问。
不知道,听代理人说似乎是他的助理来买走的,直接出了个高价,全程都很干脆。
奚迟在心中暗暗地想,自己出价买自己的画,也就霍闻泽能干得出来。
他觉得霍闻泽似乎很在意这个人格,和对霍野或霍言清都不太一样,霍以辞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霍以辞看见他稍有些奇怪的神色,以为他是在遗憾,问道:你很喜欢那幅画吗?我可以把这一幅送给你。
没关系。奚迟摇摇头,欣赏过就够了。
这时,他又瞥见了被放在角落的一幅画,并没有挂起来,看来霍以辞对它并不算太满意。
他走近了些,画面中是一片澄净的湖泊,四周的原野焕发着葱郁的生机,远方山峦如黛,仅仅看着便能令人心生静谧。
奚迟心头却是一跳,问道:这是哪里?
霍以辞见他注意到这幅画,有点意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不知道,其实它是我梦见的场景,但是我始终没办法把它画到让自己满意。
霍以辞说到这语气蒙上了一层落寞,走到一个柜子前,把它打开拿出一叠画纸。
它的废稿是最多的。
奚迟接过这叠稿子翻看着,各种角度的都有,在他看来色彩和意境都已经很美了。
你说是在你梦里?
霍以辞半垂着眼帘:嗯,从我小时候,就经常梦见这片湖,尤其是感到害怕不安的时候,梦见它的第二天就可以平静下来。可能它对我来说就像伊甸园,所以画不出来才会特别挫败。
奚迟想,霍以辞是有童年记忆的,那这个人格一定出现得相当早。
而且
抱歉,霍以辞冲他笑笑,忽然跟你说这个。
如果这个湖是真实存在的呢?奚迟忽然问道。
霍以辞像被他这句话定住了。
我注意到你的画,是因为它像我家乡的一片湖,刚才看了你其他画稿,我更加确定了,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不会弄错的。
霍以辞看向他,向来温和如水的目光染上了热度。
奚迟。霍以辞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彬彬有礼的奚先生。
我开始觉得遇见你并不是偶然。
奚迟心跳倏地快了一拍,心道霍以辞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有点紧张地眨了眨眼。
是奇迹吧。霍以辞展开笑容。
这时,二楼楼梯口传来一声响亮的:老板!
杜小倩喊完才看见,这边俩人正对视着呢,顿时被尴尬淹没。
咳咳,她把头扭到一边,沙龙的时间快要到了。
参加这次花艺沙龙的大多是年轻女生,看到奚迟和霍以辞一起下来,目光都在他们之间偷瞄,还有人激动地窃窃私语。
奚迟不怎么习惯这种视线,在放了花材的桌边默默坐下。
欢迎大家来我们店里,今天我们要做的作品是这个。
霍以辞站在桌前,开口说着,边拿出了一个白色骨瓷花瓶,里面的插花精致夺目,女生们的目光顿时被吸引开。
先来认识一下花材吧,这枝是小苍兰,鸢尾属
霍以辞拿起一支花仔细介绍着,他音色沉稳带着磁性,不徐不缓地讲述着花艺知识时,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在他的世界里。
一圈人都像三好学生般认真地听着,等到自己领到花,就开始展示眼睛学会了,手没学会的乱象。
啊,究竟是哪一步没跟上?坐在奚迟旁边的女生一脸苦恼:我怎么把粉玫瑰都剪成这样了?帅哥,能不能借一枝你的?
她向奚迟求助,奚迟拿了一枝给她。
哎,你的玫瑰为什么没刺?女生惊讶道。
奚迟闻言对比了一下其他人面前的花枝,他的花确实刺都被去掉了,他看向正在低头帮别人修整作品的霍以辞。
很快,霍以辞到了他面前,看着奚迟在给瓶里的花枝艰难地剪叶子,歪着头如临大敌的模样格外可爱。
这样拿剪刀不累么?他声音里含着笑。
奚迟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下意识在用持手术剪的方法修叶子,怪不得有点别扭:咳,职业病。
是不是有点怪?他指了指面前的花瓶。
他承认自己对美的感知有点迟钝,比如这束花他能剪得像被尺子量出来一样,但好像并不是越整齐越好看。
不介意我改动一下吧?
霍以辞在他身边俯身拿起剪刀,在插花中修剪了几下枝叶,沉闷的花束立即开始呼吸了。
他对每朵花的动作都小心而温柔,美在他的手下逐渐变得生动起来,奚迟望着他浸在光线中的侧脸线条,这是他在这张熟悉的脸上,看到过最柔软而松弛的神情。
霍以辞抬眼,正撞见奚迟的目光,微笑道:有时候,乱一点点可能更好。
结束的时候,霍以辞送他去停车的地方,奚迟抱着作为作品的花瓶,和他并肩走着。
到了车边,霍以辞终于开口问:这么说很冒昧,可是你能告诉我那片湖的位置么?我想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