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化形
我也不知道我跟这鸟有什么深仇大恨,它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可能是察觉了西王母对我不善,却又迫于神女嘱托,不能将我赶走,于是决定替它主子处置了我。
重明鸟死命地掐着我的鱼鳃,带着我越飞越高。
只稍再飞高一点,从这里摔下去,我必死无疑。
这次,可没有什么广成君,窄成君的来救我了,正当我感叹吾命休矣,身上突然泛起白光,白光呈现出鳞片状,像是覆在身上的铠甲。
鳞甲就跟长在我身体里似,竟与我的心跳产生了共振,那鳞片并非是我鱼鳞的形状,我睁开眼,惊讶于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副残躯知道我不想活了,自然而然起了保护反应?
我又忽然不想死了,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上苍不亡我,我又怎么能自暴自弃呢。
于是我奋力一挣扎,在坚硬鳞甲的保护下,终于从重明鸟爪中逃脱,重重得摔回瑶池中,迅速游到暗处。
重明鸟长啸一声,盘旋了一会儿,飞走了。
我本以为这次的杀戮就到此为止了,谁知第二日一早,天刚微亮,鸟鸣声划破熹微的晨光,将睡梦中的我吓了一个激灵。
我内心哀嚎,重明鸟怎么又来了!
如果不是它,我的生活本可以和这一汪瑶池水一样安宁且波澜不惊。
我可以和西王母说得那样永远呆在瑶池中,尽管我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但那不足以支撑我去冒险。
可如今就连平静都成了奢望。
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蚀骨烧心的恨意涌上心头。
我想,如果重明鸟死了该有多好。
它死了,世界就清净了,我的生活也能重归安稳。
我被怨恨填满了,平生还从未如此憎恨过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它死!想它死!想它死!
这种愤恨和怨念像山火般迅速蔓延,越燃越旺,我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身心都被这种喷涌而出的愤懑和怒意给占据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第一次发起了反抗,在水中扑腾,引重明鸟来捉我,我逆来顺受惯了,重明鸟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奋起反击,于是趁它近身,我用鱼尾狠狠拍在它的翅膀上。
这么多年,我的修为虽没什么长进,身子倒是长大了不少,重明鸟被打个措手不及,差点掉进水里。
我一击得逞,还没来得及得意,重明鸟便怪叫一声,向我冲过来。
熊熊的火焰喷射,持续不断,没过多久,池水开始咕噜噜冒泡。
要烧滚一池子水是要耗费很多灵力的,重明鸟此刻应该是恼羞成怒了。
我被烫得受不了了,一路摆尾狂游,跃出水面,这时,重明鸟一扇翅膀,正好打中了我,把我扇到了岸上!
我在岸上挣扎,泥巴和石子混合得地面扎得我浑身疼,我看了一眼远处的瑶池,心里一沉。
重明鸟把我拍得离岸太远了,以我的力量是绝无可能回去的。
等朝阳升起,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脱水而死,若喂食的仙娥来得晚,我可能就直接变成鱼干了。
重明鸟落下,昂起头,觑睨着我。
它既不来啄食我,自然也不会来救我,就这么冷眼看着,仿佛是在欣赏它的猎物,从痛苦挣扎,到脱力而竭,再到走向死亡。
扑腾了许久,我终于不动了,躺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蕊芝的尖叫声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看到太阳照常悬挂在昆仑山山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
直到蕊芝冲过来,大声质问我:“你究竟干了什么!”我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低头看见自己的尾巴被一双腿取代,懵懵懂懂地怔在那里。
但下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化成人形了!
虽然我的胸口,右脸和脚踝上的鱼鳞还没完全褪去,鳞片迎着照进岩洞的太阳折射出光晕,但我确确实实是化成人形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我木讷转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重明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它的鸟脖子折断了,头被压在身子下,身上有一个不大不小,但一眼就能发现的窟窿,贯穿了它的鸟身,身上黑白相间的羽毛落了一地,沾着水湿湿嗒嗒的,两只锋利的爪子中有一只已不翼而飞,目及之处,不见踪迹。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惊悚的景象,渔船上杀鱼都没那么可怕,不禁干呕了几下。
“是不是你干的!”蕊芝抓着我的肩膀狠命摇晃,近乎疯狂。
我头晕得厉害,被这么一摇,更想呕吐了,其他仙娥闻声而来,见到眼前的惨烈场景,具是一凌,有的更是直接尖叫起来。
“这这不是重明鸟吗?!”
“天哪!是娘娘养的重明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这是谁干得?!完了完了,娘娘会不会责怪我们看管不力,一怒之下把我们都赶出昆仑啊?!”
仙娥们纷纷聚集在瑶池,围了又好几圈,熙熙攘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害怕,有的紧张,有的担忧,却始终没有一个想到要为光溜溜的我盖上一层遮羞布。
“那个躺在地上的是谁?”仙娥们对着我指指点点。
一阵胸闷袭来,我呼吸不畅,感到窒息,头脑发胀,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我再次幽幽转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衣。
我还从没睡过床,觉得新奇,心里一阵高兴,这些小仙子虽然嘴上刻薄我,实际待我还是不错的嘛,我试着起床,一阵疼痛袭来,全身的骨头都仿佛移了位似的,不能动弹,我又不安分,根本躺不住,于是撩开床帘,环顾四周。
这间厢房房顶很高,显得屋内很宽阔,六尺宽的沉香木床边悬着鎏金宝罗帐,床正对着窗,窗前放了张梨石案,案上摆着宝砚,笔筒,石案后侧靠墙的紫檀架上摆着一只汝窑瓶,瓶里插着白菊,清新素雅,与这厢房的布置相得益彰,细碎的日光从雕窗柩透进来,窗边的红漆台子上放着佛手柑,散发着清新怡人的香气,我贪婪的吸了几口,肚子咕噜噜叫,一天一夜了,我还没吃任何东西。
这时,我听到隔壁厅堂传来的对话。
“刚化形就杀了我的坐骑,我看她根本就是魔根深种,难以消除!”这是西王母的声音。
我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是西王母的玉虚宫。
从声音就能听出她的盛怒之意。
我吓了一跳,想起刚刚自己怨念缠身,满脑子都是恶意,只想让重明鸟死,又想起重明鸟尸身惨状,心中不免怀疑。
这真的是我干的?我有这能耐?
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重明鸟不会是被我咒死的吧?
“蕊芝,我问你,你亲眼看见她杀了重明鸟吗?”一个干净明亮的女声响起,沉稳又不容置疑,声音听上去颇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