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于瑾并不喜欢这个话题,甚至有些排斥,可她太久没有听到有人谈论谭米雪,几乎是下意识的问,谭米雪怎样?
嗯说实话,我挺羡慕谭米雪的,她命好,她想要的东西,往往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所以很轻易的就能满足,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应该会很轻松自在的过完这一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推着向前走。
于瑾摇摇头,不认同夏蓉的观点,在物质条件上,她确实比你有优势,可也谈不上命好,陈安娜是爱她,可那种爱并非是将她看做独立的个体,更像是要把她打造成升级版的自己,通过她来弥补自己所有的遗憾,比如,让她成为自己没能真正成为的豪门太太。
你认为那时活着的是谭米雪,还是陈安娜的化身。
那现在活着的人是谭米雪吗?
起码她有权利选择她的人生。
夏蓉笑道,好吧,看来你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于瑾从来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是因为她自觉在做正确的事,除非哪一日满脸褶皱的于瑾从天而降,亲口告诉她,她生命里有一项重大失误,让她至死的耿耿于怀,或许那时她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做错了。
但在那之前,她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影响。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xd系列手机出了一个又一个,外贸项目也做了一个又一个,在于瑾年满二十四岁这天,老爷子以她的名义在谭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邀请了诸多富豪权贵,并当众宣布,将谭氏集团百分之六十二的股份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这让于瑾在谭家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对此,于瑾深感意外,她原以为老爷子会把股份攥到死,用遗嘱结束这长达几十年的统治。
不过看谭宽和谭伟面若死灰的模样,也就明白了老爷子的用意。
老爷子是不愿意看到两个儿子在最后关头殊死一搏,干脆趁着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彻底绝了他们的念想,以免给谭家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出手够狠,够果断,不给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留有余地。
敬佩油然而生的同时,于瑾忍不住开玩笑似的问他,爷爷不怕我拿到股份以后翻脸不认人?
老爷子脸上挂着一种云淡风轻的笑,我自然是放心你的。
于瑾可不觉得老爷子会完全信任她,这一份与狡诈相辅相成的警惕,使得于瑾在如洪水一般涌来的恭维和奉承里仍时刻保存着冷静。
虽然手握大权的每一个失眠夜里,她都想要把谭米雪带回身边,但老爷子那句话时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警惕和冷静成功帮她抵挡住了诱惑。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于瑾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老爷子给她最后的考验,如果她没能通过考验,老爷子大可以采用一种极端的方式,为她制作出符合心意的遗嘱。
第102章
从惊蛰至白露, 这短短几个月时间,老爷子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败, 可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谭家上下毫不知情。
直到临近中秋的这天, 胡管家忽然联系了四散在外的谭家人, 说是老爷子的意思,让他们回来过一个团圆节。
不等过年,偏要在中秋团圆, 显然老爷子自知熬不到年关。
即便谭氏股份几乎尽数交到了于瑾手里,可老爷子那还有数不尽的房产钱财, 哪怕感情不深厚, 众人也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陈安娜有于瑾的一个承诺,更清楚在老爷子手里得不到什么, 赌着一口气留在了白城, 而谭震毕竟是血缘至亲,过往有多少积怨, 在生死面前都显得无关紧要了,他独自一人回了京城。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回京城过中秋的, 老爷子都笑脸相迎, 于瑾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工作, 陪在老爷子身边装孝子贤孙。
她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谭家掌门人,手里握着众人的生计,那些伯父伯母,姑姑姑夫,堂兄堂姐, 侄子侄女,不管谁见了她都要殷勤的谄媚几句,一时间让她成了一个比老爷子还至关重要的人物。
谭宽遭受前所未有的冷遇,总免不得酸言酸语,倒是大伯母能屈能伸,既然陈安娜不在,她就摆出一副母亲的架势来,对于瑾处处关怀体贴,时刻嘘寒问暖,简直比对自己的儿女还要好。
三房那边看了,也跟着效仿,就连一贯和于瑾不对付的谭谷枫谭梦云两兄妹,都主动放下面子同于瑾缓和关系。
于瑾并非不识好歹,她既然当了这个家,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独来独往,何况所有人都捧着她,浸润在祥和的空气中,从早到晚没什么不痛快的,便收敛起锋芒,迅速融入到这一派虚情假意里,把这个团圆的中秋节过的宾主尽欢。
之后没过两个月,老爷子就病重卧床了,医护人员携带着诸多精密仪器频繁的出入谭家,让谭家毅然成了个小型医院。
正所谓人多嘴杂,到这会众人才知道老爷子是患上了癌症,且再无回天之力,医生们所能做的,只是帮他减轻痛苦,尽可能安详离世。
而在老爷子身上,似乎感受不到丝毫对死亡的恐惧,不论何时见到他,他总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于瑾原以为,他是一生过的风光无限,故而临了不留任何遗憾,便是死也能瞑目,直到十二月份的某天,已经深夜了,胡管家脚步轻轻的来敲门,说老爷子情况不太好,想要见她一面,交代一些事情。
于瑾深知是要交代后事,也没有惊动任何人,跟着胡管家悄悄的到了老爷子的病房,一进门,就在病床旁的柜子上看到了一张略显陈旧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发型和打扮都十分摩登的妙龄少女,虽面容有些模糊,但从优雅的姿态上看,应当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于瑾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坐在了老爷子的床边。
这一个月以来,老爷子消瘦的特别厉害,不能说是皮包骨,可也没比皮包骨好到哪去,脸上挂着薄薄的一层肉,褶皱骤然增多,明明还不到八十岁,却有种九十岁才有的老态,不过那双眼睛在此刻仍未有浑浊,是非常清醒的,只是力气不剩多少。
因此他振作起来,就简单和于瑾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遗嘱相关,各地不动产以现有市价分为七份给各个子女,而钱都在私人基金会里,同样是分成七份,由谭家的律师和于瑾共同保管,若谭家子孙有创业的需求,可以向于瑾申请取出这笔钱,或到了万不得已时,用这笔钱来救急,除此之外,谭家主宅包括宅子里的古董珠宝都留给于瑾,无论何时都不得变卖。
第二件是老爷子的身后事,他有两任妻子,一个原配,一个续弦,原配那边的儿女一直惦记着让母亲和父亲合葬,而续弦这边的儿子们则强烈反对,双方已经为此争执了好几次,老爷子始终没开口,现在他明话告诉于瑾,自己早就选好了墓地,不管谁有什么意见,他都要葬在那块墓地里。
于瑾说到底白捡了谭家这么大一笔财富,老爷子的遗愿必然要遵循,便很爽快的都应承下来了。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又对她说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尤其是感情,往后对谁都别掏心掏肺,凡事留个后手,总归错不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即便这话听起来冷漠,可在老爷子那,绝对是苦口婆心的嘱托。
我知道了爷爷。
老爷子大概是疲倦极了,没再多说什么,转过头拿起柜子上的照片,看着看着,叹了口气,接着就不太清醒了,可能是药效到了时候,身上开始疼了。
胡管家叫护士进来给老爷子打针,领着于瑾出了病房,满面哀愁道,医生说,老爷可能过不去今晚。
于瑾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老爷子,也是颇为感慨,但更多的是好奇,爷爷手里那张照片是谁?
胡管家作为老爷子的奶兄弟,打小就跟在他身边,对过往那些事都了然于心,以前不敢说,是顾忌老爷子,如今眼看着要换主人了,便也不多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