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白陌’不在意地说道,脸上笑颜不减,与伊扬并肩进了侯府,明显没有因为别人的丧事而影响心情。
顾之清,纸鸢和肖舒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也一道进去了。
——————
朽月靠在椅子上捧着自己的半边脸静静地听着伊扬讲述,伊扬仿佛是在帮着他这位失忆王兄努力还原某段记忆一般。
或许也是某种试探,朽月多少也察觉出来了,只是保持着缄口不言,不予置评。
伊扬只觉得此次王兄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段时间不见,他整个人由冷傲变得亲和起来,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令人有些无所适从。
说来也十分好笑,正因为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和颜悦色的白王正是声名狼藉,受世人唾弃咒骂的莫梁昏君莫绯所倾情演绎的。
‘伊白陌’被伊扬带到了会客厅,顾之清一改往日嬉皮笑脸,难得乖巧地在角落坐下。
纸鸢和肖舒云本来碍着身份不敢随意落座,不过伊扬纵横沙场随性惯了,来者即是客,便也将两人招乎过去坐下。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位穿着丧服的男人,瞧见伊白陌稳如泰山地坐在主位上,先是一愣,又顷刻恢复了神色。他忙走上前来在莫绯面前屈膝跪地,谦卑温驯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臣弟见过王兄。”
莫绯盯着伊宏的后脑勺狐疑了半天,他实在猜不出这是伊白陌的哪一个弟弟,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一定不是他的亲弟,因为与方才伊扬的反应截然不同。
有一点让莫绯很失望,就是这些个兄弟姊妹竟没一个与伊白陌长得相似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伊白陌打量了伊宏一遍,十分客气地笑道:“起来说话。”
谁知伊宏听他一笑,心里不免打毛,仍然跪地不起:“臣弟惶恐,不经王兄允许私自来此,还请王兄宽恕臣弟擅离职守之罪!”
擅离职守?莫绯不知所以然,又怕露了马脚,于是试探地问道:“你既然知罪,那为何又违背本王的命令?”
“请皇兄息怒,臣弟谨遵皇兄旨意一直守着疆界,但前段时间莫延征带兵攻城,臣弟一直负隅顽抗,势死守城。敌军围攻七日后奈何城中断了粮草,胡邬城破,臣弟也是不得已才弃城而逃,请王兄责罚!”
“永珍太妃呢?”伊扬不禁皱眉问道。
“母妃他……”伊宏被这么一问,眼睛突然红润起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说:“臣弟没能保住她老人家,等我赶到时她已经……王兄!我母妃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请王兄为臣弟做主!”
伊宏突然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笔挺地跪在莫绯跟前,泪眼婆娑地抽噎着。
莫绯心道有点意思,看来他是让伊白陌给发配边疆了,且不论他嘴里有几句真话,单凭他现在的这副哭相就已经很令他恶心了。
见莫绯毫无反应,伊宏由小声啜泣转为声泪俱下,一边哭着一边苦苦哀求莫绯为他做主。
伊扬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拳锤在了木桌上,义愤填膺地对莫绯说道:“哼,莫延征欺人太甚!只要王兄发话,臣弟立马去将疆土抢回,为太妃报仇雪恨!”
莫绯视线从伊宏身上移转到伊扬身上,眼波流转间已有主意,于是温言和声劝道:
“哦,原来是莫延征干的好事,嗯,本王知晓了,事关伊国门户安全,胡邬是一定要抢回来的。只是我军还在东边征战,现忽然要召集人马去攻抢西疆边境的胡邬,只怕眼下为时不宜,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弟弟还是莫要冲动得好。”
伊宏闻言,似有不甘,抬起涕泗交颐的的脸看着莫绯,欲开口再次哀求。
还没等他出声,伊扬倒先抢了话:“是臣弟糊涂,我军主力还在莫梁驻守,在根基未稳之际贸然撤军的确欠缺考虑,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西昭不是还有些兵马留存么?可否调遣一二?”伊宏见缝插针地打起了西昭驻兵的主意,看来是十分坚持抢回边境要地胡邬城了。
看来白陌公子这位弟弟也非等闲之辈,莫绯嘴角勾起会心一笑,立马知道了他打的什么算盘。
伊宏主张调军远攻胡邬必定有诈,这招声东击西可谓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乘虚拿下西昭,又可在胡邬埋伏一波大伤伊军元气。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时远在莫梁的主力兵马粮草断了供应,不得不回过身来对付已占山为王的莫家军。
莫绯目光没在伊宏身上,相比于看男人,看女人要来得赏心悦目。他从方才就一直盯着侍女纸鸢看,那双流盼的眸子像会说话一般,令痴人心魂飞驰。
纸鸢许是被这样看着感到尤其不适应,这位琼姿花貌的病中美人窘迫得双脸红透,恨不能蒙上对方的双眼才好。
非要厚脸跟来西昭的绣娘肖舒云就坐在纸鸢的正对面,‘白王’这样炙烈的目光令她不得不生出一丝妒意。
从槐山去雅兴的路上伊白陌就一直抱着纸鸢,饭食药汤皆由白王亲自送入口中。肖舒云闭眼也不是,睁眼也不是,只怨自个没本事让白王喜欢,还落得险些被驱逐的下场。
“这倒不是不可以,本王会从西昭抽调两万兵马去胡邬。”莫绯突然开了口。
伊宏见伊白陌松了口不禁心中暗喜,默默地揉了揉跪麻的膝盖,就等着叫他起身入座。
莫绯偏偏没让他如愿,拿起桌上的清茶品了一会,末了才道:“就由本王的手下领兵出征吧。哦,对了,你要一起去吗?”
这后一句是问的伊宏。
“手下?”伊宏茫然。
“喏,”莫绯朝顾之清哪里努了努嘴,向两人示意就是这货。
伊宏和伊扬蓦地转头看向顾之清,此刻正昏昏欲睡的白蛇郎君突然感觉到几股焦灼的目光投射身上,立马挺直腰板打了一个激灵。
什么?出征?原来伊白陌方才说的手下是在说他?
顾之清目瞪口呆地用手指指着自个问:“公子你确定要我去?”
莫绯颔首掩笑,表示他理解的没错。
“王兄,这位兄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应是无半点带兵打仗的经验吧?”
伊扬从小在军中混迹不免有所质疑,哪块是能上战场的铮铮铁骨,哪块是纸上谈兵的二吊子他一看便知。
顾之清肤脂白净,面若敷粉,况且他全身没个二两肉,一看便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软脚鸡,谁都不敢相信他能骑马射箭,更别提上不上得了战场。
就连顾之情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本事。
话说回来,顾之清在妖界可是出了名的‘顾小跑’,跟其他妖怪打架就必须要做好打不赢的准备。
顾之清做蛇的准则就是打不赢就跑,他逃跑的速度已堪称六界一流。要是上了战场打不过敌军,他很有可能会弃兵而逃,溜之大吉。
“此事就这么定了。”
莫绯语气坚定一锤定音,已做的决定丝毫不容置喙的作风倒是与朽月如出一撤,都是霸道难伺候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