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湖面雾气未散尽,适时一声声鸟鸣悦人心脾。
伊涧寻之前还在琢磨到底是哪位女仙隐居此处,想着马上便要一睹芳颜,心中不免有些期待,奈何他背上还背着一个磨人的拖油瓶。
话说这娃方才还一直吵闹,这会倒是知道消停了,只是晃荡着脚丫扯着他的头发玩,可能是他刚才的一句‘有吃人的老虎专吃爱哭的小孩’起了作用。
鹭沚居幽静非常,屋里屋外都种满了花草,就连屋顶也爬满了某种不知名的花藤,几只青色的蝴蝶在屋顶蹁跹流连。
暖阳初照,湖面雾气开始蒸腾散去,伊涧寻晃了晃神,驻足欣赏片刻后便准备过桥。
谁知刚踏上一步便碰了壁,仿佛在他面前有一面透明的围墙挡住了去路,这时他才想起师父似乎有提到过鹭沚居附近是设有结界的。
“何人闯界?”一个清越的女音打破了寂静,几只白鹭惊得从湖面飞起越过头顶。
“前辈,我是柳道长的徒弟伊涧寻,师父让我带话过来的。”
“柳初云的徒弟?进来说话。”
门楣上垂有一层纱帘子,女子无所事事地侧卧在帘子里面的一张摇椅上,轻轻一摆手便解开了结界。
这位神秘的女邻居自然是朽月无疑。
自从纸鸢花元受损,朽月便四处找寻灵气充沛之地替她疗养,最后发现千茫山这块上好的风水宝地。
柳初云听明朽月来意,当即为她搭建了这处鹭沚居,表示她住多久便住多久。
伊涧寻行至屋前将背上小孩放下,哪料一个不注意,这个猫科属性的娃突然迅速地从纱帘底下的缝隙钻去。
这女邻居是他师父的朋友,但据说是神界的某位德高望重的大神,而且他师父还特意交代这位大神脾气不怎么好,切记别踩了龙须触怒她老人家。
小师兄此举唐突莫名,他生生地给吓出了冷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朽月闭目养神,忽然感到脚下裙摆被扯了下,低头一看,只见一小孩正抓着她的裙摆作势就要爬上来。
外面涧伊寻试图将他唤回,然而小孩充耳不闻,用尽了吃奶的气力抓住朽月的膝头往上爬。
她一把抓起小孩衣服后领,轻松便把小孩拎在手中,有些茫然地瞅着这个半点大的小生物。
此时,这团圆乎乎的生物正在空中张牙舞爪,一脸无辜,小眼滴溜溜看着她。
“这女娃娃长得可真俏。”朽月颇为赞赏地打量道,随即左手将娃娃揽入怀中,踱步出去。
伊涧寻闻言,尴尬地说:“这只是雄性动物,皮得很,让前辈见笑了。”
他正寻思要不要进去将这调皮的小孩抓回来,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出来了,于是负着手恭敬地等在外面。
“唔,这倒是没看出来,长得一副人蓄无害的可怜模样,真是可惜了。”
朽月停住脚步仔细瞧了瞧怀里粘着她的小怪物,又道:“是个女娃娃该多好,长大以后必定是倾国倾城之姿……”
伊涧寻觉得这位前辈有点意思,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正要开腔,对方却正好挽帘出来了,涧寻的目光定在了那张似乎有些熟悉的脸上。
“大……大哥?!”
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一时忘记对方的性别和他口中的称谓相冲突,只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朽月。
突然有人这么叫自己,朽月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男装扮相还没换回来,于是低垂眼睑检查一番,才发现女装无疑。
“小道士,你认错人了吧?”
朽月也觉得过于突然,半笑不笑地睨着他:“你师父都得喊我一声前辈呢,怎么到你这儿就跟本尊称兄道弟了?”
不过仔细一看,这张小胖脸确实有点眼熟,在哪看过来着——朽月迟疑片刻,问道:“你哪里人?兄长姓甚名谁”
“我乃西昭人士,原名伊誉,‘涧寻’是师父赐的道号,兄长名唤伊白陌,因受家兄指点,此次离家是来问道求仙的。”
天!原来是伊誉这小子啊,那个离家出走上山求道的六弟,难怪觉得眼熟!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上一座山’,当初她也就随口说了句“小子你根骨清奇”,结果人家真就屁颠屁颠跑来修仙……
唉,伊家兄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伊白陌?本尊从未听说过此人。”朽月装着糊涂,马上扯开话题:“对了,那啥,你师父让你来有什么事么……”
“哦,是这样的,过两日师兄满周岁,师父想邀请您参加师兄的周岁宴——前辈,小心!”
一个不留神,朽月怀里的小孩扑过去对她的侧脸就是吧唧一口……
等朽月察觉脸颊沾上一滩不明液体时已经来不及了,这只不安分的小兽忽略朽月惊愕以及愤怒的眼神,转头得意地看看目瞪口呆的伊涧寻,竟然天真地呵呵笑起来……
小祖宗诶!
伊涧寻额间冷汗涔涔,没等朽月反应便把她怀里的小孩抢了回来,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师兄不是故意的!师兄不是故意的!他以前从不对人这般无礼,前辈息怒……”
“你脸上的抓痕不也是这货的杰作么?”
伊涧寻:“……”
小孩好像得逞了某件了不起的事,正对伊涧寻吐着舌头炫耀,谁知被他师兄直接无视掉。
此刻伊涧寻正想着怎么远离是非之地才好,那有空理会这烦人的惹祸精?
朽月默默抹去脸上的口水,一脸生无可恋地指着小孩道:“下次千万别让他靠近本尊,因为本尊很有可能会弄死他……”
“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晚辈这就告辞,回去定好好教训他!”伊涧寻脚下抹油,抱着小孩赶紧开溜。
那小孩先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一脸无辜地看着朽月,直到被他师弟抱走后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两只小手向朽月的方向拼命挥舞着,等走远了才在伊涧寻怀里难过地哇哇哭了起来。
周岁宴。
第三日临近晌午,准备妥当的周岁宴中迟迟不见那唯一的宾客。端坐朝尘观中的柳初云坐立不安,又听说朽月灵帝被自家的黄毛小儿调戏,寻思着她碍于颜面怕是不想来了。
厅堂地上铺了块红绸布,上面扔满了鸡零狗碎的物件,诸如书本,木制刀剑,算盘,印章,拂尘等准备待会小孩抓周用。
“师父,你说那位前辈是不是不来了?”伊涧寻伸着长脖子在门口张望,他还是觉得这位女前辈像极了他大哥。
柳初云抚着娃娃的背脊,愁云满面地回道:“涧寻呐,你说你当时要是能制止下你师兄该有多好?你看看,现在她老人家准是生气,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