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族人寿命比普通人类要长个几百年,但终究逃不过一死。
“起因是昭妤之女夙妘寿命终了,先母而去,亲眼看见女儿瘗玉埋香,化作黄土一捧,昭妤甚为大恸,闯入地府与阎胤争论。
两人互不退让,昭妤一怒之下毁去地府阴阳司,致使无数魂魄滞留不得往生。
阴阳秩序混乱,阎胤愤而将她气、力、精三魄从身体抽离,并把她永生永世困囚在冥界底层,不见天日,此乃冥界极刑——‘地罚’。
此事上传到天庭,天怨神怒,撤去对昭妤一脉的庇佑,使其此后不断遭受魔族的侵扰。为了逃避魔族追击,部族九迁九移,直至灭亡。”
朽月讲述起以上这摊前尘往事时心如止水,言辞平铺直叙,说话时不夹杂任何多余的情绪,好像在叙述与自己毫无干系某个没落部族的历史。
“是她亲手断送了灵族子民的未来,后面的事不用我多说你都知道了。”朽月面容平静道。
魇髅当然知道,后来,魔尊烈穹驱使魔类大肆入侵灵族腹地,灵族被灭,只余朽月一人。
那时朽月尚且年幼,有个女魔心软,将她藏于屋中地窖这才幸免于难。
“阿灼,你难道想进去救她出来么?”魇髅拇指摩挲着手里的悲喜铃,心中忐忑。
虽然人是他带来的,但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冥界律法自然摆在义字前面,他不可能违逆先父之令将昭妤放出。
“你想多了,本尊只是有几句话想带给昭妤。”
“那简单啊,咱们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呢?”
魇髅胸口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拍了拍朽月的肩让她宽心,然后转身走到罗刹天面前友善地笑道:“罗刹天老兄,我们不过去也行,能否帮我这位朋友带个话?”
被两人晾在一旁的罗刹天此时脸色颇为不快,他就跟只蝙蝠似的倒挂在洞顶上无人理睬,实在有失颜面。
此刻见有人上前与它搭话,态度很是不友善,板着一张赤脸瞪着魇髅说:“不成!尔等速速离去,否则别怪吾下手无个轻重!”
“罗刹天,你职责是守护这里,既然不让我们去,又不给捎句话,你当真是想让这位姑奶奶烧平此地么?”魇髅语气渐渐强硬,奈何罗刹天不近人情,任凭你软磨硬泡愣是不肯通融。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团紫光将溶洞映照个通明亮堂,罗刹天和魇髅不约而同地看向朽月那处,两人无不骇然失色——只见朽月通体烈焰灼灼,面容脖颈等肌肤处红纹乍现,双眼瞳孔左圆右缺,宛若日月皆囊括其中。
“魇髅……这里阴怨之气竟能滋长我体内的戾咒……”朽月痛苦地捂着缺瞳的右眼,脸色铁青地喘着粗气。
魇髅注意到她身上的青炎渐渐转变为墨青色,洞壁上的罗刹鬼们皆惶恐躲逃,不敢靠近。
“戾咒?现在?”魇髅看得后背发寒,他以前对朽月身患咒疾之事有所耳闻,但从未亲眼所见,更未未料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究竟是何人?”罗刹天对魇髅厉声质问。
“灵祖后人!神君,现在不是聊闲的时候,本帝先带她出去再说!”
魇髅当即掷出萦梦索将朽月牢牢捆缚住,趁她意识还算清醒,三下五除二将她拖至洞外,这才平息了一场火灾事故。
溶洞内白色的钟乳石壁被烧成黑漆漆一片,四周唰唰地掉落一层焦黑屑沫。
罗刹天收住无比惊愕的神色,暗自庆幸方才没和她交手,单冲着方才那股骇人气焰,将此处烧为平地是极其可能发生的。
他从洞顶落下,光着脚径直穿过溶洞去往另一处更深幽的地方。
洞穴深处无水源,却时常有清水汇出,稍有地势低洼处便形成水泊,水质偏咸,但并非海水。
近段时间水量见长,形成了一股地下暗河,罗刹天就沿着暗河一路蜿蜒寻去,最后在一块刻满红字梵文的巨石前停下脚步。巨石底部有裂缝,这块巨石封住的溶洞内便是方才涓涓暗流的最终源头。
“昭妤,你这几天一直泪流不止,是上次那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吗?”罗刹天看着脚边的水流问,他已尽量放低音量,然而声音还是在幽静的洞中被扩大几倍。
“方才外面发生了何事?”
洞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悠扬盈耳,余音不消,绵言细语极其动人。
“有个周身燃着青焰的女子来找你,她自称灵族之后,说有话想带给你。”罗刹天照实说明。
听他说完后,昭妤似乎还不敢相信,语气充满困惑:“周身燃着青焰……还自称灵族之后?不,这不可能!他跟我说灵族不复存在了,族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哼!果然是那个男人跟你说的!要不是吾一时疏忽,怎么可能让他进来!”
罗刹天还在为自己的过失愤懑不已,说话声音一时没控制好,在这个幽闭的溶洞里宛如刚打了一场轰天惊雷。
“弗罗,那位自称是我族之后的女子到底带了什么话给我?”昭妤清灵的声音再次传来,如一股清泉流过山间躁动的砾石,平缓了对方不甚激动的情绪。
罗刹天一时语塞,只因前段时间有人擅闯禁地,那男人不知跟昭妤说了什么话,致使昭妤心痛欲绝,日日以泪洗面。有了前车之鉴后他极为抵触外人与昭妤进行交谈,方才那两人来者不善,总归不可能带什么好话给她。
他嗫嚅半天才吞吞吐吐道:“那女人是和阎胤之子一同来的,看样子两人关系匪浅。待吾正要问清她要带什么话给你时,那女子忽然周身燃起青色烈焰,模样甚为骇人,她神志不清,像是染上某种恶疾一般,阎胤之子见状就将她带走了。”
囚于巨石后面的女人没有立刻回应,也许是罗刹天提到了令她敏感的词汇‘阎胤’——那个囚困她几万年的始作俑者。
“我族并无此类病史,若她真是灵族之后,想必也是因我而遭遇了某种不幸。弗罗,若那位女子下次再来可否让她与我见上一面?”昭妤如是祈求着。
“这……”罗刹天有些为难。
“我唱首歌给你听。”
昭妤的嗓音哀切婉转,很是动听,她很久没唱歌了,令罗刹天很难拒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