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两人面面相觑,只好再换一家。
结果敲了十几家,还是没有一个人开门,伊涧寻渐渐不耐烦,从原先的礼貌客气变成心如死灰。
这是最后一家,伊涧寻敲了几声没人回应,木门上有个小孔,孔里有个眼睛在瞄着。
“让我来吧。”
柳兰溪摇头拍了拍伊涧寻,从他身后蹿至跟前,而后彬彬有礼地对着门说:“姐姐,我们不是坏人,能将门开开吗?”
里面仍然没人回应,饶是如此,柳兰溪还是耐心地等在外面。
还以为他有什么花招,结果还不是跟之前一样,伊涧寻对此颇感失望,正准备走时,门开了。
木门开成一条拳头大小的缝隙,从里面露出一张年轻姑娘的脸,这张脸没什么气色,眼窝深陷,甚至还有些颓然。
这姑娘像是怕生,她望着来人怯怯地问:“小道长有什么事吗?”
伊涧寻惊呆地说不出话来,所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至于吗,他还没长成凶神恶煞的模样吧?
柳兰溪笑意阑珊,他不缓不急地答道:“我和师弟是从千茫山下来的,我们家师父丢了,想问问三天前有没有一位叫柳初云的道长来过这里?”
姑娘双眉颦蹙,目露难色,她紧紧抿着双唇,摇了摇头。
柳兰溪又问:“听说你们小柳村闹过食人妖怪是么,现在妖怪呢?”
姑娘无神的瞳孔骤然一缩,慌张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姐姐?”柳兰溪对着门亲切地叫道。
屋内人慌乱道:“抱歉,我不知道,别待在这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之后门里就没任何动静了。
伊涧寻觉得这姑娘肯定知道点什么,小柳村也一定有什么猫腻。他看了柳兰溪一眼,发现他正在埋头沉思。
“怎么样,还要继续问吗?”伊涧寻问。
柳兰溪略一思索,道:“看来师父不在这里,我们先回去吧。”
出了村口,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才有所消减,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道士坐在一株大柳树下纳凉,知了的叫声吱吱咋咋令人无比聒噪。
正是午间,烈日当头,天地宛如大蒸笼,熏熏热气肉眼可视,他俩像刚出锅的热乎大包子。
伊涧寻满身热汗淋漓,后背渗湿了大片,他无精打采地拈着衣摆扇风,欲要赶走这片恼人的暑气。
在他身后,柳兰溪正气定神闲地摊开老杨给他的一包酥饼,自己拿了一块,其余的都递到了伊涧寻面前。
——准确的说,应该是无比随意地往他跟前一扔,就跟施舍吃食给花子无甚两样。
奈何这花子不领情,拂了少年慷慨的慈悲心意。
“我不吃!”伊涧寻的那张脸比二姨婆的裹脚布还臭。
柳兰溪侧眸瞟了他师弟一眼,发现对方挪了个角度并不想理会他,仿佛连后脑勺都写着‘不满’两字。
少年受到如此冷遇也并不灰心,仍旧和颜悦色地关切询问:“怎么,师弟没食欲?”
伊涧寻倏然回身诘问他:“怎么可能有食欲,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吃?”
柳兰溪望着焉了的柳叶咬了一口酥饼,慢条斯理地说:“师弟,人好歹是要吃饭的,就连死刑犯在行刑前都还有碗断头饭吃呢,饿着上路总归不好的。况且师父不是常言戒骄戒躁么,似你这般沉不住气,于修行不利呀。”
“我说你个毛孩子哪来这么多废话,师父失踪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倒是沉得住气,整日过得无忧无虑,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师父白养你了!”
伊涧寻方才还说别人废话多,他抱怨起来更是没完没了,之后又将他师兄从小到大的种种斑斑劣迹细数了一遍,满腔气愤难平。
最后他说完发现火气不仅没消,还口干舌燥,越来越热,可谓是火上浇油。
柳兰溪将最后一口酥饼送入口中,仰天眯眼看了看烈日,静静道:“晚上再去一趟吧。”
日薄西山,习习晚风吹来一片凉意,与白日不同,夜晚时候的小柳村显得冷森森一片,这些村民居然没有一户点灯照明,村子各处死气沉沉,没有一丝人气。
一股怪异的味道总是阴魂不散地围着村子,是从池塘飘来的,污浊了周遭的空气,苍蝇在嗡嗡地四处乱飞,成群寻着臭源而去。
两人摸黑飞到了某棵隐蔽的老柳树上,蹲守了好长一段时间,仍不见有人从屋里出来。
“你说里面的人是不是都挂了,黑灯瞎火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也没个响动,怪渗人的。”伊涧寻小声嘀咕。
“别急,还不到他们出来的时候。”
柳兰溪靠在树上阖目养神,整个人与黑暗完美地融为一体,态度坦荡无畏,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泰然于心。
“蚊子怎么老咬我,不咬你?”
伊涧寻脸上被咬了几个大包,刚才频频响起扇耳刮子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他猫着身子用道服包住了整张脸,只留了两个眼睛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村舍打劫刮财的。
这些蚊子是不咬柳兰溪的,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悠闲自若。柳少爷还不厚道地嗔怪了一句:“嘘,安静啊师弟,切莫打草惊蛇了。”
柳兰溪说话总是似有若无带着那么一丝笑腔,声音慵倦,实在破坏了月黑风高该有的恐怖氛围,他好像很适应这种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