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一团青色火光照亮了四壁,他们飞了不知多久却还未到达洞底,也没发现陆修静的身影,仰头往上看去发现洞口早已不见。
柳兰溪稍微放开了朽月,后知后觉道:“咦,洞口好像被合上了。”
“我们飞了多久?”朽月眉头微皱,她严肃的脸在青光的照耀下显得有点怵人,跟九幽下专吃恶鬼的凶面阎罗有的一比。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柳兰溪能把这样一副渗人的尊容想象成一尊水月观音的形象,只差要虔诚礼拜一番了。
“大概半个时辰有了。”柳兰溪猜测。
“应该早就到了,池子内部没理由会这么深不见底。”
朽月双瞳寒光乍起,手里火焰蹿起三丈高,手臂如同爬了一条呲牙吐信的毒蛇,不曾分毫犹豫地往洞壁甩去。
她对着虚空大喊:“看来陆羲陆天君不欢迎我们,只是取水罢了,为何这般刁难?”
嘹亮的声音如石击水潭随水波层层散开,回音辽远,遍抵各处。
方才的洞壁分明近在咫尺,现在又好似远在天边,青炎向前一直蜿蜒游去,竟无所限制。
朽月只道要一直往下,却不知其实应该往前才是正路。
她暗自感叹有时候性子急躁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点她和陆修静半斤八两,有什么办法呢,臭味总能相投,否则怎么算是狐朋狗友?
以青炎引路,两人总算找到了方向,四周突然出现一条深邃的甬道,地面潮湿尚可落脚。
朽月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正反思着自己犯下的毛病,眼角忽瞥见身后柳兰溪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
她想了想,好像真是每次回头看这小子时,他必然是在盯着自己看。
柳兰溪见朽月回头,通常会粲然一笑,嘴里抹了蜜似的向她卖乖讨巧,教人再生气也嗔怪不得。
但这次他难得显得正经,眼神也比往常黯淡,周身全无少年天真烂漫的光景,骨子反倒透着一股阴郁的沧桑之感。
他又在想什么?
朽月心中好奇,继续专心找路,除了脚步声,逼仄的甬道偶尔传来水滴砸到石板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她觉察到柳兰溪越走越慢,慢到几乎要被遗落在从身后涌来的黑暗中。
朽月伸手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回来,她不喜欢猜测别人的想法,在有些情况下习惯性地装聋作哑。但她比谁都看得清,看得明,活了那么大一把岁数,心里怎能没一点通透?
“灼灵,怎么了?”柳兰溪向她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又戴上了那副年少不知忧虑的面具。
朽月定定地直视着前方出现的五色亮光,把嘴里准备要说的话吞回肚子。
她藏不住坏情绪,心底憋着口闷气,漫不经心地唬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把你的脑袋挖开看看,看看到底装了什么。”
柳兰溪点头“唔”了一声,半晌后,忽道:“改日吧,改日给你看看。”
朽月:“……”
这语气,听着好像真的有把自己头盖骨掀开的打算似的。
甬道的尽头是万丈峭壁,此地虽为折阕池地底内部,却是别有洞天。
地底全年无光可照射,本应昏暗无比,但不其然。石壁上镶嵌有无数五彩晶石,整个山崖都被映衬得绚丽夺目,斑斓多姿,朽月方才所见的五色光便是由此而来。
站在洞口,朽月想像以前那样攫住柳兰溪的后衣领带他跳下,结果尴尬地发现自己身高矮了人家几寸,努力几次仍是不行,举至中途只好作罢。
柳兰溪的头缩在衣领内,双手垂在两侧,正垫着脚茫然回顾,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也不知要说什么好。他像什么来着……有一个词很是能够形容,叫呆若木鸡。
朽月见状噗呲一声没忍住笑,冰冷的面庞顿时云翳消散见照进了阳光,千里冰封一朝瓦解个干净,俨然如同一个刚闹完恶作剧的调皮小姑娘。
她在晚辈面前鲜少玩笑,一来身份不对,二来岁数太大,顾虑诸多面子,觉得还是一副四平八稳的端庄面相最合适自己。
——是的,她理所当然地把凶神恶煞理解为了端庄。
当然,这位端庄的神帝也有破功的时候。
朽月稍稍收敛笑意,拍了拍自个的脑门犹自怪道:“失误,忘记你已经长得比本尊还高了,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就是经常这样抓着你跑的。”
冰霜女君的笑靥如昙花一现,柳兰溪看得入迷,意犹未尽,十分诚恳地央求道:“灼灵你再对我笑笑,我很愿意一直这样被你揪着。”
朽月轻轻叹息,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本事见长,可真教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