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君,快拦下我母后!”言仪顾不上此刻自己有多狼狈,看见陆修静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突然屈膝跪下,紧紧抓着他的袖口不放。
远处,凛凰衣袂生风,眼神决绝,看样子正准备发动寒凤鳞冰,想一鼓作气地铲除伤她儿子的这枚眼中钉。
伏桓方才受了重伤,四肢让凛凰冻结成冰,浑身动弹不得,此刻是她最佳动手的时机。
陆修静猛一扼腕,叹道:“唉,你们这一家子是造的什么孽啊!罢了罢了!本道君就帮你这次吧!”
寒凤鳞冰是凛凰的拿手绝活,能在一瞬间发出无数如鱼鳞一般薄细锐利的冰片,这些薄片恍若有生命一般,不沾血肉决不罢休,会一直追着人纠缠不放。要是被它割破一点血,那么身体所有的血液都会瞬间凝固,变成脆得能一拍即碎的冰块。
陆修静豁出再次变成冰棍的勇气,迅速祭出虚游飞刀,两把飞刀在空中疾旋出万千弧光,与漫天密密麻麻的寒凤鳞冰相遇后搅缠厮杀。刹那间,刀刃破冰嚯嚯有声,头顶光影斑驳,银色冰屑洋洋洒洒地飘扬落下。
眼看计划被人打乱,黎魄心中不甘,他母亲的死,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如果伏桓当初没去招惹她母亲,那么便不会有今天的悲剧,如今,那罪魁祸首为什么还有脸面苟延残喘于这个世界?
他攥紧双拳,缓缓朝着伏桓走去,眼里长满怨毒的刺,那颗被仇恨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身心急需得到解脱,他脑海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驱使着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黎魄着了魔似的一直在重复两句话:这个人到底算什么父亲!他怎有资格配得上‘父亲’这两个字!这个人到底算什么父亲!他怎有资格配得上‘父亲’这两个字!这个人到底算什么父亲!他怎有资格配得上‘父亲’这两个字……
那些头昏脑涨的魔音把黎魄推到悬崖尽头,他无处可退,仰天怒吼一声终于爆发了!
他双脚步伐猛然加快,袖中露出一只被魔气萦绕的龙爪,义无反顾地朝着伏桓而去。
伏桓身不由己,眼睁睁地看着他向这边靠近,出于敏锐的警觉,当下怒叱一声:“孽龙,你想做什么?”
黎魄唇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线,那龙爪对着伏桓的心脏攫去:“伏桓,你也活得够久了吧?是时候去向我娘亲赔罪了!”
一爪直穿入心,一颗温热暖人的心脏被握在黎魄掌中,他眼角的泪因太过震惊而重重坠落,那张人蓄无害的笑脸凝固在风雪之中,渐渐成为一个模糊的剪影。
言仪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的,一眨眼,他便已经挡在了他父亲面前。
那一刻,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言仪!!!”
黎魄大惊失色地揽住了他羸弱如纸的身体,那袭青色的袍子被彻底染成可怖的红色——喜庆而讽刺的颜色。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过来!”他怒吼不止,泪如泉涌。
“毛毛虫,不要哭……”
言仪惨淡地笑着,那双血手捧着黎魄的脸,想试着擦干他汹涌的眼泪,他这一抹,却将人的脸越抹越脏。
黎魄却还是哭,哭得令人心碎,像小时候找不到娘亲了,又或者是夜里做了可怕的噩梦。
言仪有点儿慌了,不住安慰道:“乖,毛毛虫乖,不哭不哭……”
就像小时候安慰找不到娘亲的毛毛虫那样,就像安慰做了噩梦的毛毛虫那样,他明明可以做得很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次没有用呢?
他为什么这么伤心?到底要怎么安慰才好呢?
“哥,我找帝尊救你,她一定可以救你的,你别再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她!”黎魄嚎啕着,泪眼婆娑地一抬头,发现朽月正站在他旁边。
“本尊没这个能力。”
朽月不得不实话实说,她不是故意要泼这盆冷水,此事确实不是她能办到的,就算枯阳来了,也救不了一条被挖了心的青龙。
柳兰溪蹲下用两指夹着言仪的衣领翻看伤势,末了摇了摇头:“他身子本就虚弱,唉,回天乏术。”
咳咳……
言仪突然呕出一滩血来,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没关系,只是再不能陪着弟弟了,说好要护你一生一世的,这次恐怕又要食言了……”
黎魄掩面而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伤心呀,哥哥只是去帮你找娘亲,因为我答应过毛毛虫的,这次一定一定……”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一定做到。”
“哥!!求你了,我不要报仇了,也不要娘亲了,你再看我一眼,就看一眼,我再也不淘气了,你别抛下我好不好!哥,我错了,真的错了…… ”
黎魄紧紧抱着那具已经渐渐冰冷的尸体,哭得像个没人要的小孩,这世间所谓的肝肠寸断怕也不过如此。
不知怎么的,伏桓脸上止不住老泪纵横,地上那个倒在血泊里的青年,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才对,怎会为了他奋不顾身地挡下那一爪?
是啊,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为什么他心里会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