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乔薇没有敢细想,也没有敢透露出来,她以为把这事沉在底,再拿着陆晚山做幌子,慕私年是不会看出来的。
可慕私年不仅看出来了,他甚至还知道林书兰半年前去国外做过心脏手术。要知道这事是对外保密的,除了家人,大家都以为林书兰半年前是去国外度了假。
可慕私年却把这事弄得一清二楚,他从一开始便等在了这里。
刚在楼梯间里泼完了慕私年的咖啡之后,乔薇走回了办公室里,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一盒提神茶。据秋秋说,是一位长得像明星似的年轻男人送来的。那人说自己是乔薇之前帮助过的一位病人家属,特意过来送下谢礼。
这理由给得非常合情合理,所以大家便只感叹着那男人的颜值,并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
根据秋秋的描述,乔薇确定那男人就是慕私年。也就是说,慕私年今天之所以会到办公室外的楼梯间里,也就是为了给乔薇送提神茶。
慕私年知道乔薇是绝对不会记得把提神茶带到办公室的,所以便在隔天的时候,再度送来了一份。
乍看之下,体贴入微,多好的一个人啊。
乔薇算是弄懂了,这就是慕私年。
时不时地给她一点好,就在她放松警惕时,再稀里哗啦地淋了她一头一脸的坏。
他那双眼睛就是一片黑暗的荒原,她置身其中,满目黑雾,茫然无措。
慕私年给出了威胁之后,就这么走了。
可这威胁根本就不是完整的威胁。
完整的威胁是——我知道了你的弱点,所以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可慕私年的威胁是——我知道了你的弱点。
然后呢?没有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慕私年这么一走,又是两天没有再出现,就和以往一样,照旧令人琢磨不透。
不过这两天里,重感冒的乔薇也没有空闲去琢磨慕私年的心思,她每天都守在市三院的icu病房门前。
市三院没有器官移植资质,但平时跟明远医院有合作关系,所以每次有潜在捐献者出现时,市三院的医生都会打电话给乔薇他们所在的opo办公室。
两天前,乔薇接到了市三院医生的电话。
“我们这里有一位病人,车祸导致脑损伤,清醒的几率很小。”
医生们的话都说得委婉,但器官捐献协调员们都清楚,一旦医生打来了电话,就说明病患的病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次的潜在捐献者名叫罗佳欣,是一位十七岁的高三学生,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班长,性格乖巧,品学兼优,根据她的平时成绩,不出意外肯定能考上清北等一流大学,可谓前途无量。
罗佳欣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职工,她是他们的骄傲,生命中的唯一光明。
但这天晚自习结束后,在过学校门口的马路时,这骄傲和光明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撞倒,脑部严重损伤,最终恶化为脑死亡。
脑死亡的判定非常严格,尤其是儿童(18岁以下)脑死亡判定尤为谨慎。需要至少两位医师在场,分别进行判定,且两位医师必须是经过规范化脑死亡判定培训获得资质者,且需是从事临床工作5年以上的执业医师。1至18岁儿童,在首次脑死亡判定后,需要间隔十二小时,进行再次复判,如果仍旧符合脑死亡判定标准,才能确认为脑死亡。
而这十二小时对于家长而言,是绝对的煎熬。
这天,乔薇到达时,医师们对罗佳欣进行了第一次评估,评定她是脑死亡状态。
当得知这一消息后,罗佳欣的父亲罗勇铭在病房门外掩面痛哭,而罗佳欣的母亲郑春君则坐在走廊上,如泥雕木塑般,仿佛失去了魂魄。
第14章 蔷薇 是慕私年,他又出现了。
在接到市三医院医生电话后,乔薇便赶了过来,陪在了罗佳欣父母身边。这两天里,她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帮忙照顾罗佳欣父母的情绪与身体,帮助他们处理这次交通肇事的繁琐事项。
在罗佳欣的第一次脑死亡评估判定出来之前,乔薇始终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而在评估判定出来之后,乔薇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一件残忍的事了。
怎么能不残忍呢?
在第一次脑死亡判定和第二次脑死亡判定间隔的这十二个小时之间,家属们肯定是怀着格外的期望。
他们想,不要紧,还有第二次判定。而第二次判定时,一定会有奇迹出现的。他们的亲人,肯定不会脑死亡的,肯定还会活过来的。
可这个时候,乔薇必须得走过去告诉他们:“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件事会让你们为难……请问,如果第二次判定结果不理想,你们愿意捐献孩子的器官吗?”
虽然用了最委婉的话语,可本质却是残忍的。
这句话的本质意思是:对不起,让我来打碎你们的希望吧,这孩子是不可能醒来了。
但凡事都有两面,残忍的另一面就是希望。
如果器官捐献成功,那么世界上将会有好几个人获得新生,所以器官捐献协调员们必须要手举着这把残忍的刀,朝着潜在捐献者家属身上挥去。
器官捐献协调员们没有办法,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等待。
脑死亡之后,潜在捐献者身体的各个器官开始走向衰竭。即使有呼吸机,有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进行辅助,但这个时候,潜在捐献者的身体仍旧处于危险状态。肺部感染,各种原因引起的心跳停止,都会造成器官热缺血状态,那么这个时候,器官将无法再进行捐献。
那个时候,便只有死亡,不再有新生。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重要,器官捐献协调员们等不了十二小时,他们必须在这个时候便开始对潜在捐献者的家属们进行协调。
当人在遭遇到重大的意外时,总是会表现出和往常不太一样的状态。
罗佳欣的父亲平日里不善言辞,然而此时,他不断地絮絮说着话,像是要平抚内心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