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几天,洛阳来的人到了。
王康一早便去了秦家宅子,连董氏自己也要过去帮厨。她没看清远道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只瞧见秦家人带着两个客人进门楼,后面还有好几个拿着兵器的甲士跟随。不过她能猜到,这些人就是从洛阳来的。
院子里非常热闹,几个庄客从溷中拉出来一头黑猪,饶大山正娴熟地磨着一把杀猪刀。猪的嘶叫、人的吆喝吵成一团。饶大山没有大名,“大山”是他爹给取的乳名,听说他和他爹以前就是专门杀猪的屠夫。
杀完猪,空气中很快飘散起了各种气味,猪粪、腥臭、烧猪|毛的味道都混到了一起,闻着有点让人作呕。
但这一切都无法影响到客人,那两个贵客只露了一面、早就到前面的厅堂去了。
临近中午,张夫人亲自在院子里挑人,选了几个长相好看点的妇人,准许她们进厅堂上菜,免得扫了贵客的兴。像那些衣裳又脏又破的、相貌丑陋的妇人当然不行。
董氏也被安排了上菜、端茶送水的差事。张氏叮嘱她们,上菜的时候,先跪坐到食案边上,不准东张西望,更不准抬起头盯着客人看。
于是董氏进了厅堂两次、也没能看清里面的人。不过她知道二郎也在席间,因为她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
等到众人收拾过食案,董氏便把几碗茶水送进了厅堂。她返身出门时,忽然看到二郎也在外面。这一整座房屋都建在台基上,二郎便站在台基上的木栏杆旁。他扶着栏杆,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酒,出来透气。
二郎对她说了一些话,她专心听着,却没能完全听明白。她又要急着干活,便顾不上细想了。
秦亮上渡船后道了一声“回去吧”,便没再过多纠结。
马车稍微行驶快一点噪音就很大,有很多时候他们都不愿说话,无聊了就看沿路的风景。三人长久地盯着窗外,各自好像都在想着什么,或者在猜对方想什么。
以前听阿姑提起过,很久之前王家的家境是不错的,所以王康小时候能读私塾,会识字断句。而后来,窘迫的生计似乎渐渐地磨平了很多东西。
董氏没说什么,更不会怨夫君,毕竟大多庄客附农都是这么活着的,有些人想要剩肉、还得不到呢。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些想法。
他们把东西拿回家中,阿姑(婆婆)已经做好了麦饼。麦麸和麦面磨在一起做成的饼,就像是放了菜在里面一样。
二郎问了一句:你去过远方吗?
长长的驿道上车马稀疏,果然很平静,完全没有贼匪出没的迹象。一路走下来,秦亮甚至觉得,这片肥沃的平原十分凋敝冷清。
忙碌大半天,还是有回报的。董氏夫妇分到了少许生猪血和猪杂碎,另外还有半块烤猪腿肉、一根没剩多少肉的炖猪腿骨,当然这些熟食都是从厅堂里收拾出来的剩菜。
嫂子反复叮嘱着琐事,大哥语重心长地教导做人,他们比平时的话还要多一些。秦亮能感受到,亲人的不舍是真挚的,但嫂兄希望他进京干出一番光宗耀祖的事,也是真心的。所以不舍,不等于挽留。
此番出门,秦亮的随从除了王康夫妇,还有饶大山。不过秦亮没有与随从在一起,他和两个官员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