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回到府中,脸色仍是相当难看,奴儿们见着都缩着脖子,生怕触到霉头上。
刚才在路上的时间,并没有让她消气,反而经过一阵子的回味和酝酿,让那股子没能撒到秦亮头上的火气、更加无处释放。不时地她还有点懊悔,寻思着某两句话说得不够有力、应该如何如何才能刺中那小子。
走过后院回廊,白氏看了一眼守在台基上的女|奴,问了一句,“还在里面吗?”
一个女奴道,“照夫人的吩咐,女郎未离半步。”
白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跪坐在后窗旁的王玄姬转头看了一眼,并未起身。待白氏走上前、在几案对面跪坐下来,王玄姬才终于问道:“阿母真去找秦亮兴师问罪了?”
白氏气鼓鼓的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王玄姬“唉”地幽幽叹一口,目光从白氏脸上转向窗户,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关人家什么事?丢人啊。最近我并不想出门,阿母叫人看着我做甚?”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白氏,听到这句话,顿时感到脑子里“嗡”地一声。她马上欠身够了过去,伸手便掐住王玄姬的臂膀,又使劲把手猛地一旋转,自己的身体甚至也随之偏转。
王玄姬咬着牙,从鼻子里发出闷闷“嗯”的一声。等白氏放开她,她伸手捂着了被掐的地方,使劲埋着头没再发出一丝声音。白氏看不见她的眼睛,不知道哭了没有。
主要是因为洛河南岸那两百多亩地的产出、加上每年三百石的俸禄,本来就不多,就算秦亮等四个成年人不吃不喝、也很难支撑起像样的开销。
于是陈安等大将军府的掾属们议论之后,得出结论:孙礼即将离开洛阳,大伙仍须各自送出一份厚道的礼物。
陈安在人前没有多言,却与秦亮私下说:孙礼是知恩图报的人。
如今到了要送礼的时候,秦亮便犯难了。
不过孙礼在大将军府的地位相当硬气,先帝临终托付给曹爽的长史、大将军府的首席佐官。因此秦亮已经听说了,孙礼这次下放到淮南的职位不低,扬州刺史。
孙礼在洛阳剩下的日子,就像是一头临近年关的黑猪,连年也过不了。
王玄姬依旧不说话,她的眉头紧蹙,脸色苍白。
然而秦亮有不同看法。
白氏反而哭了,她一边拿袖子揩着干燥的眼睛,一边哽咽道:“你不看别的,也要看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啊。”
她稍作停顿,又低声说了一句,“你的前程还长,而我反正是已经活过了半辈子,有什么好怕的?”
白氏“唉”地叹了口气,语气终于随之缓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瞧瞧,现在的日子,好不容易啊!境遇如此之好,你又长成这般姿色,应该庆幸、应该感恩,怎能白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阿母给你挑真正的君子,就算是做妾也能集宠爱于一身,强过白白错付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