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道:“前几年秦元明深得明皇帝宠信,妾听说好多人贿赂他。但秦元明只收礼、不办事,后来贿赂的人就少了。当今皇帝登基,秦元明罢官回乡,但并没有被治罪,家中必定财货甚丰。”
“不对。”孙礼沉吟道。
孙礼读罢,不禁重读了第二遍,然后望着书房窗外的天空,瞧着那平日被忽视的雪,沉思良久。接着他砸吧了一下嘴,似乎觉得唇齿之间仍然留香。
秦亮忙抬起双手到面门,“亮在。”
他只笑了一下,很快就收住了笑容,接着又嘀咕了一句,“我喜欢做事不留余地的人,不含糊。”
孙礼抬起手臂,轻轻晃了一下手里的简牍,笑道:“卿可听说过一个词,买椟还珠?”
秦亮做曹爽的谋士几个月了,并没有吃白饭不干事。他只要有机会,总会想办法提一些建设性的看法,且注意说话方式委婉、不激怒曹爽,并没有像有些文人一样,沽名卖直,故意刺激主公以表现自己敢言。
这时孙礼伸手轻轻挠了一下已经有点白的鬓发,皱眉回忆着有关秦亮的事。倒不是孙礼故意要忽视秦亮,实在是他得关注很多人,大多都是位高权重者,而像秦亮那种掾属官员、自然不用琢磨太多。
孙礼随口道,“同族,但不是同一个地方出身。”
曹爽的声音道:“你到大将军府已有数月了吧?可有何谏言?”
等了一阵,曹爽终于顶着腹部高高上翘的绶带,摇摆着走到了上位的席位上。
今日秦亮刚走到前院西侧的官署门口,还没进去,便撞见了个吏员。吏员道,大将军召见,一早到前厅谋事。
秦亮不敢怠慢,连门也不进,直接跟着吏员走,去往前厅。
而主公曹爽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秦亮这样的官需要等通知、或召见。
秦亮不动声色,也不想在大官们面前表现什么,低调地沉住气看看情况。
譬如,秦亮就曾听陈安悄悄说,曹爽府派遣过刺客、直接去杀司马懿,当然没有成功。事情都干到这个地步了,后来曹爽却又换了方式,开始拉拢一些不在中枢的边缘人物。曹爽和他的心腹们,要采用哪种策略进行斗|争并不明确。
秦亮认为大将军府最主要的问题、便是具体策略上缺少“系统性”。说从长计议也是同一个意思,不如系统这个词准确罢了。
前厅的位置,就在那座正对着门楼方向的双层、或三层大阁楼(台基里面还有一层券洞式宫室),秦亮很快就到了。他走进大厅时,发现曹爽还没来,何晏、桓范等三四个人先到了。
杨氏的声音又道:“这个秦亮,是不是秦元明将军(秦朗)家的人?”
他走起路来,肩膀和手臂的摆动幅度非常大。大概是因为身体太胖不好掌握平衡、需要更大的摆动才能走稳,曹爽不是故意的,但姿态给人看起来真的非常嚣张。所谓的大摇大摆,就是这个味。
她说罢,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片竹简,看罢放在旁边的案上,接着又拿出来一卷竹简,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扔在了地上,只留下了那只空盒子。
大将军并未外出带兵打仗,秦亮却说兵法,当然是暗指别事。毕竟司马家与曹爽同朝为官、明面上还没撕破脸,要是秦亮直呼司马家如何如何,有点不太恰当。
但是曹爽从来不听,完全无视小官的意见,秦亮能有什么办法?
今天不一样,曹爽特意问起,秦亮马上重视起来,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将军都督中外军事,仆为军谋掾,欲说兵法之见。”
孙礼也不是秦朗,收了钱却不办事。所以他在琢磨,秦亮究竟想要自己办什么事?
不等杨氏回答,孙礼又伸手到案上,拿起了那片写着名字的竹简。他其实已经从笔迹看出了人,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秦亮道:“仆以为,双方对敌,应从长计议,明确目标、周密部署,不可只看一时之得失。”
秦亮只希望他过后再想想,能猜一下这种话题必须是某种暗示才合理。不过曹爽不明白就算了,在这种大庭之下、在场有好几个人,忽然问策本来就不方便说什么,秦亮说的话就算无功,那也无过。
缺乏周密的、明确的、系统性的设计,他就是赢了一百次,只要在关键的时候输一次就得玩完。
而且秦亮相信陈安的密言有一定真实性,因为有别的迹象佐证其说法。
司马懿的人孙资、刘放在朝堂上,便曾强烈反对给司马懿加封“大司马”的官职,并且直言不讳地说大司马这个官不吉利(魏国几任大司马死于任上),可能遭人暗算。
在没有证据指责曹爽派刺客的情况下,孙资刘放的话已经非常刺耳了。却不知道曹爽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