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秦亮像之前几次一样,与王广同路,一早先去皇宫的朝堂。朝会开始后,他在朝堂上从来不说话、也就是旁听一下。但今天刚到东堂,还没开始朝会,他忽然就听到、大臣们都在说一个爆|炸性消息。
满宠死了。
老年人在气温骤降的时候,确实是一道坎。太尉满宠是四朝元老,远在赤壁之战时、满宠就已经做上了太守,秦亮到现在都没做上。曹魏历任皇帝在位、满宠都得到了重用,如今威望地位之高,满朝能比肩的没两个人。
算起来满宠与王凌还是老搭档,他俩在扬州,满宠做都督、王凌做刺史,但是关系不和,斗了许多年。现在好了,恩怨彻底了结。
太极殿东堂里大家都在惋惜感慨,但连秦亮很快意识到,众人是不是真的关心这个老臣死活、实在不好说,而这件事让人真正关心的地方在于:满宠一死,太尉之位就空出来了,蒋济也是四朝元老,理所应当升任太尉。
蒋济升官不要紧,但他原来那个禁军统帅的职位领军将军、也就空了出来。
秦亮在议论纷纷的朝堂上,不禁看了一眼敞开的朝廷大门外。前天的第一场雪已经停了,但天气依旧阴云密布,这样平静的天气却总让人觉得、随时可能有暴风雪。
一如现今的大魏朝廷,今年吴军的攻势退缩后、便一直平静无事。但这样的平静,经不起哪怕一点点的扰动。
这时大将军府长史令狐愚也来了朝堂,径直便走向秦亮,两人相互揖拜见礼。秦亮前两次与令狐愚相谈甚欢,现在令狐愚总想与秦亮呆一块。
性情中人便是如此,有点情绪化,很重视自己内心的喜恶感受。
秦亮有点走神,他正用有意无意的目光,观察着前面的司马懿。司马懿一直都在与蒋济谈论着什么,显然司马懿已经看到了后面几步棋,少有地露出了紧张的举止。
隐慈上楼后揖拜。秦亮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说道:“卿亲自接管中外军中的卧底,军营中有任何消息,立刻单独上报给我。”
隐慈点头低声道:“府君所虑周全,校事府里确实也有奸细。”
“是阿。”秦亮回应了一声,留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太后和皇帝还没来,朝廷上闹哄哄的笼罩在“嗡嗡嗡”的人声噪音中。他便道,“不过也说不定。”
司马懿拜道:“殿下仁厚。”众臣纷纷附和称颂。
秦亮踱来踱去,忽然站定道:“慢着,还有时间,不急这几天。明天我宣布改组校事府,再把增设诸曹、增募人手、开展刺探吴蜀军情的奏章呈上去。到时候卿再接管卧底,一切便顺理成章。”
“当然。”秦亮道。
秦亮着急忙慌地赶回了校事府,立刻叫人去把隐慈找来,到邸阁二楼相见。
但是曹爽会筹划发动政|变吗?秦亮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秦亮忽然醒悟,毌丘仲恭不就是毌丘俭?这可是个大人物。
而司马懿此时可能想骂|娘:蒋济阿蒋济,以前别人告你卖中外军的官,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还敢开玩笑说童叟无欺、少一文钱不卖。我也只是一笑而过,现在你怎能贪慕虚名高位?不吭声,你踏马究竟靠不靠谱啊?
还有郭太后也没有吭声,连说让诸公商议的话都没有。秦亮顿时觉得,郭太后是懂朝政的,一下子已明白了曹爽想干嘛。她平时就几乎不会给朝臣拿主意,但眼下沉默与回应之间的区别,她拿捏得很准。
朝堂上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冷场。
秦亮道:“司马太傅今天便有些不满,可能还要争吵两次。”
令狐愚一时没回过神,脱口道:“说不定推辞?”
今天秦亮没有像上次那样,跟着令狐愚绕一大圈路。在一个路口,他便下车道别,说道:“设宴的那天,仆早点过来,我们叔侄再聊。今日先告辞了。”
接着是熟悉的场面,诸公开始“指桑骂槐”,各自向太后皇帝启禀诸事。司马懿提商议满宠的谥号,并要派人去抚慰满宠的子孙。
此时秦亮非常想看蒋济的神色,但秦亮的位置站得太后面了、只能看见蒋济的背影。蒋济至少没有拒绝。
无论如何,以曹爽现在日趋膨|胀的心态,他才不管一个元老侯爵薨逝的致哀,不赶紧开宴庆祝,还等什么?实际上就算大魏皇帝死了,新皇都还在欣赏歌舞、亲近女色,上面的人早就不讲究这些了。
令狐愚是中年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仪表端正,他此时正在秦亮旁边小声道:“安邑侯毌丘仲恭年底自幽州回京述职,近两日便会到。夏侯泰初(夏侯玄)与之相善,故大将军欲设宴为之接风洗尘。但如今太尉薨逝,宴席恐怕要推辞一阵子。”
令狐愚顿时恍然大悟,沉声道:“到底我们是亲戚,这话仲明可只能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