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告诉祁大为什么要干那些活,反正屯长说怎么干、他干就是了,干完分米。祁大一边干活,一边还寻思新任郡守是不是傻了。
妻子的眼睛瞪得很大:“夫真会识字!!”
果然刚到竹编泥糊的院子外面,祁大碰到洗衣裳回来的妻子,妻子正好提起这事:“夫见过太守面,太守是不是比以前的官糊涂,屯户多收了谷,他怎么没加加税?”
妻子道:“夫忽然懂大道理了。”
妻子问道:“秦太守为何要如此?”
一开始祁大心里“咯噔”一声,觉得完了,这下交不完的田税!如今这世道根本不缺地,主要是缺人,分的地太多了耕不过来,田税却是照亩数收的!
祁大遂道:“庐江有过多少任太守,手下还有一群舞文弄墨的军师,汝算得过他们?秦太守就是想让我们吃饱,不然去年运那么多粮来干甚??”
竹片是教书的佐吏发的,上面有几个字。祁大要在十五天内,将这些字的笔画、在地上抄写记住,还要记得怎么念,每月朔望都会检查。
但祁大没有怨言,在大冬天里,他反而红光满面。
祁大干脆说道:“下回叫妹夫来,妇人能背多少?”
妻子一脸不解。
这只是朔望的差事,另外他隔天还要步行一里地去屯寨、下雨便往后延,在那里训练排队、使用刀矛和弩等手艺。还不管饭,快到中午,屯长就会叫大伙回去。
于是祁家迁到了舒水北岸,先分了七十亩地。
阿母伸手抓住她,“嫁出去了也是自家人,都惦记着汝。”
她恍然道:“对了,门槛下面的石头有字,夫不是识字吗?”
妹用力点头:“我们听阿兄的话。”
更神奇的是,田税仍旧照亩收石数,而且兵屯田税比民屯更低。一来一去,相比以前,每亩地增收的部分粮食、并没有交田税。
他立刻说道:“这是块碑,放在这里不吉,一会便抬走。”
今年初,祁大家首先得到了一把奇怪的犁,屯长说东西是官府的。但屯长又没说要钱粮,反正给他们家使用(据说民屯那边,新犁与官牛只能一起租,还要加税)。祁大用这把犁耕地,发现十分省力,比原来的大犁好用很多。原来七十亩地,并不多。
接下来就是修城寨、恢复耕地、修水渠、挑粪堆肥,反正干不完的活,但也吃不完的饭。
此时的光景,他实在没什么不满意的。想想前年冬天、他家还是民屯的屯户时候,记得那时下了雪,一家人晚上冷得发抖,白天还得干活,像这种快中午的时候、早已饿得两眼发了。
这还是好年生,若是遇到天灾,那便更惨,必定会死一批人。祁大的弟弟祁三,便是有一年遭了涝灾,到冬天活生生给饿死了。
祁大在家里干了一天多的活,第三天天刚蒙亮、他又走路去了屯寨,像往常一样跟着屯长操练。
这时妻子才忽然想起了有事:“小姑来了。”她马上又小声道,“来借粮的。刚才吃了三碗饭,还没吃饱,锅里没有了,她把米汤也喝了大半。”
妻子脸上有点不情愿,但也没多说。
祁大拿麻袋给妹装好了米,放在她的竹背篓里,因为她还要走很远路,祁大便不挽留,早早送她离开村子。
直到那个叫秦亮的郡守上任,祁大便感觉像做梦一样、日子忽然开始改变。祁大被选入了郡守部曲的兵屯,祈家的情况好转突如其来!
太阳刚升起不久,祁大便看见一队人骑着马来了。当前穿着麻布衣裳的俊朗白面官员,正是秦郡守!!
祁大脱口道:“想让我们卖命哩!卖命就卖命,反正我们的命也不值价。”
众军跟着屯长应答大喊:“喏!”
屯长拱手道:“仆等定当谨记府君训话。”
祁大对这个郡守很有好感,觉得郡守是个实在人。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算脑子不聪明,肚子感觉饿不饿总是知道。
不过郡守很匆忙,说几句,在远处驻马看一会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