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何家大宅邸,因遣散了许多奴仆,此时显得有点冷清。或因心境不佳,卢氏甚至觉得、阳光也仿佛是惨白的颜色。
穿着麻布丧服的金乡公主正在灵堂里,不过卢氏知道她没有多少丧夫之痛。金乡哀怨的、恐怕亦是命运和境遇,另外还有对儿孙的担忧。
金乡公主虽是宗室,但曹魏宗室的处境已经不太行了,除了仍有食邑可以衣食无忧外,剩下的宗室大多住在邺城等地、被当地官员严密监视,没有什么权势。
这种情况、并非始于司马懿曹爽二人权臣当道之时,文帝、明帝登基之前都经历了争位过程,从那时起皇帝就开始禁锢提防宗室。反倒是曹爽辅政后,重用何晏,金乡公主一家才更靠近權力中心。如今曹爽、何晏已死,金乡公主如果再失去儿孙,她的处境也会很凄惨冷清。
这时金乡公主发现了灵堂门口的卢氏,便起身主动走了出来。她却不是为了迎接卢氏,而是把她带到了旁边的房间里说话。
卢氏见礼时,金乡没出声,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卢氏,应该是想观察卢氏为了求情、究竟做了什么。
而卢氏想起秦亮的要求,也不禁多看了几眼自己已经很熟悉的阿姑。
金乡虽然年纪不小了,但确实仍然是个稀罕的美人,此刻她举止动作中的温柔、黛眉间的些许哀怨,反而多了几分风韵。卢氏看着金乡饱满雪白的光洁额头,肌肤仍然养得犹如美玉,难怪何骏会把她母亲当作冰清玉洁、不容亵渎的神女一般。
卢氏不止一次听人说过,金乡公主的相貌随她母亲杜夫人。
而杜夫人年轻时候名气更大,传言她还未出嫁的时候、每当在井水边洗漱,旁边的草都会自惭形秽、用叶子把自己遮起来,传得神乎其神。其美貌还害得她的丈夫秦宜禄、反复被人羞辱,最后遭张飞杀害。杜夫人可谓红颜祸水。
金乡公主道:“汝想到哪里去了?”
卢氏摇头道:“秦仲明是这么说的,但不太清楚他想干什么。”
金乡公主听罢脸色一变,生气地说道:“秦仲明既然是做大事的人,他就不能大度一些吗?”
卢氏小声道:“阿生呢??”
卢氏欲言又止,终于说道:“夫君与秦仲明一向不合,或许并非最重要的原因。阿姑可还记得,夫君堂弟想娶王玄姬的事吗?”
“我都这个年纪了,清白还要受污!”金乡公主气得胸襟一阵起伏,小声骂了一句。接着她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里露出了深深的哀怨。
卢氏道:“以前每当洛阳士子宴饮时,秦仲明与夫君总能见面,他好像已经知道、夫君最在意的人是阿姑。他说要想办法出口恶气,或许正是这个意思。”
只见金乡公主的脸颊一红,美目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有屈辱、生气、诧异,在刹那之间都糅碎到了一起。金乡公主咬着贝齿道:“还说是大魏第一忠臣,他不就是另一个想要为所欲为的权臣!”
虽然何晏的灵牌就在隔壁,但何骏一身酒气,应该是服用了五石散之后、不得已喝了很多酒。但他没喝醉,进屋便对卢氏打量了一番,大概与金乡公主的心思一样、观察卢氏是否与人交郃过。
婆媳二人相互看了一会,卢氏心情复杂地叹息了一声,实话实说道:“秦仲明没碰妾,他说要报復夫君、让夫君痛哭后悔!”
卢氏又悄悄说道:“可是王玄姬的美貌、在洛阳里坊间十分有名,夫君明面上是做媒,恐怕是自己惦记着王玄姬。”
何骏又急又怒:“这些人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我绝不能让阿母受辱!”
金乡公主沉声道:“王玄姬不是秦亮妻的姑姑?”
卢氏见状,靠近阿姑悄悄说道:“秦仲明对我没有多少心思,心里想的人是阿姑。他叫我带话,欲见阿姑一面。”
“住手!”金乡公主急忙喝住他,“她方才去求情、受尽委屈,汝就这么对待她吗??”
卢氏道:“秦仲明想拜见阿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