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开、冰雪渐融的时节,何骏总算从廷尉监牢里出来了。
做九卿宗正的舅舅秦朗,也来到了何家宅邸,见到何骏便说了一句:“案情并不复杂,不过是因为有人故意栽赃。只要让伯云受到公平对待,避免廷尉用屈打成招等手段、凡事要找真凭实据,伯云正该无事。”
秦朗故作淡定。最高兴的人还是阿母金乡公主,她脸上带着笑容、眼睛却有些湿润,声音异样地说道:“回来了就好,他们没打卿罢?”
何骏犹自让阿母在身上检查了一番。他好生生的,但神情有点颓然,说道:“没有,就是有点吓人。”
卢氏道:“夫君先换身衣裳。”
何骏没多少劫后重生般的狂喜,反而心情有点低落。
阿母金乡公主没提其中内情;但以前就习惯了、有事便立刻找关系的何骏,很容易就猜到,阿母肯定是找了人!
否则何家得罪了那么多人,何骏去了廷尉那地方、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这么快就出来了?
何骏的感受十分复杂。按理秦亮与他有隙、相互鄙视对方,却仍然在关键时候愿意帮他,他应该感激才对。
然而何骏无法领情,他总觉得秦亮的动机很龌龊,居然惦记着他的母亲!
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人、甚至几乎撕破脸的关系,却要何骏万分敬重的阿母去求那人,此中难受、不足为外人道也。就好比酒醉了已经吐出去的东西,现在要自己舔回来?
他的声音降低了一些,沉声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国家可能还承受得了,但执政者却不一定。强盛的大国,往往并不会被外敌攻破,危险常来自于内部。”
秦朗的声音道:“算了,家宴也只有我来,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吃饭。仲明不会来的。”
最近郭太后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此时曹芳说过的绝情话、仿佛就像骆驼背上最后的一根稻草,刹那之间、郭太后的情绪有点崩。
她在木窗前踱了几步。琢磨着,宫里的宦官宫女、一般不敢离开皇宫太久,如果真的有人能凭借皇帝的口头诏令、跑到邺城那边去,那便有迹可循。
郭太后这时才看着窗外的景色,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罢。”
何骏也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被捉进廷尉府没多长时间,出来之时、大势又要发生剧变了??
此刻何骏却没法一心一意地幸灾乐祸,他的心情再次变得复杂,只是感受又与刚才的五味杂陈、不太一样。
黄艳忙弯下腰道:“仆也是昨天才听到风声,又找人暗中查了一下真伪。那天在曝房里的宦官宫女,都是陛下身边的人。他们应该有畏惧心,害怕担当离间殿下母子之情的罪责,故而过了一阵才传出话来。”
郭太后终于开口道:“汝去查一查,最近有没有宫里的人离京。”
最近还有奏报,诸葛恪在濡须坞还没撤走,正在建造军械,据说在仿制大魏的投石机!凉州的胡族、羌族忽然反叛,蜀汉正在向凉州方向增兵。
秦朗道:“事情很多。扬州王都督等大败、死伤惨重,大将军在江陵正在撤军,这些事你们应该都已知晓。
张欢忙道:“殿下所言极是。”
何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金乡公主正在与秦朗说话:“我们本应在府上设家宴,不过毕竟丧期未过,不太恰当。”
黄艳面露诧异之色,随即急忙拜道:“喏!!”
他顿了一下,喃喃道:“吴蜀两国同时有攻势,好像商量过了一样!”
察觉到何骏走进厅堂,金乡公主侧目看了一眼,果然没有多说秦亮。何骏被逮之时,情绪憿动地叮嘱过阿母、不要去找秦亮,阿母应该记得。
然而郭太后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密使也不一定是宫里的人,宦官宫女或许可以先与洛阳的朝臣联络、然后由外臣派亲信北上?
不过郭太后的命令已经说出口了,让黄艳先查探一下,也不是坏事。
她并不是要问张欢,张欢一个宦官哪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上位问话,张欢又不能不回应,只得支支吾吾道:“仆不知。”
然而郭太后早早知情,也没多大的作用。她只能干着急,情急之下脱口道:“毌丘俭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