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醒来之后才听到了帐外“哒哒哒”的马蹄声,原来是被别人惊醒的。
王颀又道:“将军应带上亲随、设法尽快渡过呼沱河,然后想办法派出信使、叫南皮北边的弓守北撤,弓守那里还有好几千幽州军人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阿……”
毌丘俭没有回应王颀的建议,任由他说着。这时毌丘俭忽然感慨,开口道:“由于各种各样的缘由,我大魏社稷要倾覆了。”
接着帐外传来了说话声,亲兵将领掀开桐油布探身进来了,他见到坐在席子上的毌丘俭,便揖拜道:“将军,有急报,从白马渠方向来。”
毌丘俭跪坐在席子上、埋着头,许久都没有吭一声。
人真的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尤其是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敌军哪怕在大战中获胜了,追击时也不敢掉以轻心。行进的人一多,许多简单的事、哪怕吃喝拉撒都会变得很重要,追兵要是不注意维持战力和队形,很可能被撤退的军队反咬一口!
而且行进过程中,也不可能像决战时一样、出现大规模聚集。要把主力聚集在一片战场上,本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没有对方的配合不太容易办到。
他用最亲信的人马作为后卫,并且尽量让各部不分散,经常亲自到军中鼓舞士气。甚至昨天还亲自督战、尝试了一次小规模的伏击战……假装退却并设伏诱敌,此类战场伎俩、与退兵时伺机反击,其实战斗部署方式有类似之处,两者的处境与目标不一样而已。
王颀又道:“艰难时刻,方显英雄本色。将军退兵的部署已经很好了。”
毌丘俭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王颀说的这些情况,毌丘俭在刚才收到禀报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无须多加评论。
偏偏陷得很慢、不会马上死,却知道必死无疑,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是对面的秦亮用兵、确实很少有纰漏,没给毌丘俭什么机会。
毌丘俭现在还在坚持,也许正如玄菟郡守王颀的说辞,他们还有些许机会,那便是熬着等大势的变故。
这两天每当夜色降临之后,毌丘俭的心情就十分沮丧,因为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多将士设法逃走。严苛军法,也没法制止这样的现象。不仅是普通士卒逃亡,连中高级将领、也偶尔有人悄悄逃到敌军那边投降!
诸将顿时愣在原地,神情凝重地看着毌丘俭。
毌丘俭跪坐起来,说道:“叫进来。”
一想到战败之后渺茫的前路,以及茫茫无期、没有出路的未来,那种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偶然之间,毌丘俭想起了河东郡家乡的一个同乡、姓李。很早以前的旧事了,当时毌丘俭在家乡时才十几岁,听说那个同乡遇到了什么打击,大概是他妻子卷走了他积攒多年的钱财、跟着一个贩夫走卒跑了,诸如此类的事,太久了记不清楚。反正毌丘俭记得当时那个同乡的模样,成日都在酗酒,整个人都很颓然,别人不敢把任何重要的事交给他做。
或因这几天他的心思比较多、一直都在想事,又或是心情太低落,他总是会忽如其来地想起各种各样的旧事。毌丘俭想起了辽东那边的一片沼泽地,就在辽河的西边。
武将道:“我们也不清楚状况。”
旁边有个将领、就是在战场上与寇娄敦争吵的人,此时冷冷道:“我早说了,乌丸人完全靠不住。”
机会很小,但不能一点也没有!!这便是毌丘俭还在坚持的理由罢?宛若这夜黑,无论那星光与火光多么微弱,但只要有一点光亮、情形是完全不同的,否则真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毌丘俭一夜没睡好,次日黎明时分就醒了。
毌丘俭长叹了一声,回顾左右道:“青史就是这样铸成,大势便是如此渐成。我们在一点一滴地做事的时候,每一件小事、都在影响着大事。勤王大事失败之后,今后很难再有什么力量、去阻止那些狼子野心的权臣,一切都已成定数!宗庙即将倾覆,国家会不复存在……”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无不露出悲切之色。
太过宏大之事,毌丘俭也承担不起,只是有感说说而已。他此刻的悲鸣、心凉,主要还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的命运,无可挽回的绝境。
此刻他心里有个念头没有说出来:战败,真的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