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渊道:“阿父言之有理。”
王凌点了点头,感慨道:“仲明知兵阿。”他脸上也随之露出了欣慰之色。
就在这时,新任黄门监黄艳来了,刚刚急匆匆地走上楼。黄艳快步上前,揖拜时不及说恭敬话,开口便径直说道:“毌丘俭叛军被卫将军击败了!”
此时天气挺热,哪怕人在阴凉处、也觉得空气热烘烘的。但郭太后竟忽然觉得手脚有些冰凉,她把放在腹前的手拿了起来,发现白皙修长的指尖上、明明还有点汗意潮濕。
于是王公渊最先知道巨鹿之役的消息、不是从公文上得知,反而是出自女儿王令君之口。王令君收到了秦亮的家书,马上告诉公渊、秦亮在巨鹿郡打了胜仗。
皇后甄瑶愁苦的神色也有所改观,她附和道:“母后说得是。”
郭太后神色复杂地脱口道:“这种时候,他还能有说有笑?”
甄瑶道:“还不太熟练。”
甄瑶轻声道:“幸有母后照顾。”
或许那样的结果,也只是奢望!皇帝似乎很期待毌丘俭打进洛阳,到时候皇帝不得找机会报復?
太后、皇后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两人一起侧目。郭太后脱口道:“听谁说的?”
郭太后看在眼里,心道这个十几岁的皇后、似乎也能渐渐明白朝廷各方的利害干系。郭太后当初十来岁就进了宫,也是这么过来的。皇室里的关系夹杂了太多东西,若想得太简单、确实不利于生存。
当时甄瑶给她祖父写那封信,虽然受郭太后指使,但若甄瑶不情愿、郭太后也不好逼迫。她毕竟是皇后。
王凌又看了一遍简牍,把东西递给了公渊。他总算不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安稳地跪坐到了几案后面,开口道:“毌丘俭不是等闲之辈,当年公孙渊、高句丽人没少忌惮他。此事看似幽州一州反叛朝廷,但在巨鹿战场,仲明的人马有劣势,没那么容易。”
但随后他就收到了从大将军府送来的捷报,佐证了令君的话。公渊等人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赶去了王凌住的庭院,好消息也随之传开。
他比划着动作,接着道:“战场在巨鹿郡鄡县,开战不到两炷香工夫,(洛阳)中军马兵在左翼、便冲垮了乌丸人的上万骑兵!大战一整日,毌丘俭军当晚便败逃了。”
一家人在王凌的屋子里说着话,大家的心情都很好。连妇人诸葛淑也谈论起了这件大事,她说道:“前些日阿翁与夫君忧心重重,妾便想劝说,既然是仲明领军,毌丘俭便不是他的对手。阿翁在扬州时不是说过吗,仲明是儒虎。”
诸葛淑轻声道:“之前我便也如此认定。”
黄艳忙弯腰道:“殿下知人善用阿。”
一阵风从木窗灌了进来,郭太后的衣裙轻轻飘动,清凉的自然之风、顿时把她深衣里的香汗吹散,让她感受到了一阵惬意的凉爽。
……此时宜寿里的王家宅邸,也变得热闹了起来。王凌亲自交代,晚膳时加两个肉菜,还叫公渊去把地窖里的葡萄酒、取一坛出来。
王凌平素住在大将军府,便是皇宫东南侧的那座大府邸、以前的太傅府。不过今日他恰好在宜寿里的王家宅邸。
黄艳道:“仆亲眼看到送急报的人进宫,去往尚书省。因是捷报、送信的人到处说这事,很多人都已知道。这会儿信使应该去了大将军府!”
郭太后从玉鼻中发出“哼”的一声,不置可否。但她暗里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毌丘俭在战场上获胜,情况确实会变得非常糟。
黄艳等皇后点头后,立刻揖拜道:“仆也有耳福了,这就是去取琴。”
毌丘俭的檄文,郭太后已经看过了。她一时间不敢想像,一旦权臣换成了毌丘俭会发生什么事!
心情的急剧转变之下,她一时已顾不上掩饰,脸上露出了嫣然一笑,不禁开口道:“我一开始就没看错秦仲明,他平常不显山露水,但确有宰相之才。”
不过与妇人们遇到好事、便简单地只顾高兴不一样,公渊察觉到阿父在欣慰之余、看起来仍有些忧虑。有些事不用说出口,公渊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之前大家当然都希望秦仲明获胜,因为那是生死攸关的一战。此时捷报真的传了回来,却又会有新的问题,秦仲明的声望与实力必将再次坐大,形势非常迅猛。
秦仲明是姻亲、盟友,而且在几次大事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功劳很大,这些公渊当然都明白!
但公渊是王家的嫡长子,此刻心里仍是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