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苍龙海占了大半个东宫,阳光洒在荡漾的湖面上、向不同方向反射着粼粼波光,仿佛一片星光似的。
因为有风,湖水才会如此摇曳不定。
时而风小,浪头便缓缓地涌上岸边,如同柔軟的波动轻抚,又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动态美妙爽心悦目。“哗啦”的声音,也显得悠长缠绵。
但初春的气温还比较低,积雪都没有完全融化,阳光反而会造成空气温度不均,形成疾风与乱流。风越来越急了,后知后觉的湖水也变得急躁了起来,水浪迅猛地冲向陆地,用力拍打到了岸边!那浪头是层层堆叠,前面刚刚拍打上岸,余音未落,后蒗便立刻随之而来,汹涌的水势愈来愈快。
若非天气晴朗、阳光依旧明媚,如此风啸浪急的景象,简直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天气,响起了“哗哗哗……”的湖水怕打声音。那动荡的水浪扑向湖岸,仿佛竭力地要延伸到陆地深处,水也四溅飞起。白色的水击碎成几不可见的水珠,仿佛成了一片水雾,飘向了高高的半空,如同要飞向云霄。
有时风又小了,湖面的动静轻缓下来,但很快又会起一阵大风,天气便是如此变幻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随即传来“啪”地一声木头撞击。先前那扇摇晃的木窗,在风停之后撞到了木框上,一下子反倒自己关上了。
秦亮的声音道:“刚才应该没人听见?”
郭太后转头看了一眼垂帘外面,一时没见到甄夫人,但她知道甄夫人在门外,不过秦亮显然不是指甄夫人。郭太后有点担心地想了想,忽然小声道:“没有罢,风声挺大的。”
她稍作思量,终于适应了不用太过提心吊胆的处境,随即就把忧心抛诸脑外。她长长地舒了一口,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如同是此时身上的感觉,很疲惫、却又轻松惬意。
走了出来,郭太后观察着甄瑶,开口道:“时辰已不早,我们也该回宫了。”
秦亮也笑道:“隔着那么远也能听见,我记得说话挺小声阿。”
郭太后见状,顺手拿梳子掩住小嘴,“嗤”地笑了一声,柔声道:“去罢,她是我义妹,我不会生气。”
秦亮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走过去,又向甄瑶揖拜:“臣请告辞了。”
甄瑶却轻声问道:“事情议好了吗?”
郭太后已经把水喝进一口,便无法回应秦亮,她只能用眼睛看着秦亮不言。她漱了一下口,并没有把茶水喝下去,而是重新吐回了碗里。
郭太后察觉到这个细节,情知皇后不会怪罪自己;她要是生气了,先前才被人看过,此时还多问什么?
想到皇帝的所作所为,郭太后早已十分愤懑,她也情知假如曹芳真的掌握了大權、必定不会让她有好下场!今日郭太后本来只想奖赏秦亮,但心里竟又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快意。昔日的母子之义,大概真的破坏殆尽了。
郭太后点了点头,长呼一口气道:“这次便由仲明来做大将军罢。”
秦亮向前挪了一下,沉声道:“最危险的时候,其实是汉中大战尚未结束之时;但我坚持没有回京,已经渡过了危险。如今的局面已然好转,不如造就一种众人拥戴、勉为其难的形势,再出任大将军一职。如此一来,吃相好看,反噬可能会小一些。”
过了好一会,她才收拾好仪表,重新端正地跪坐在筵席上。两人对视了一眼,郭太后又看窗外的太阳高度,遂径直说道:“勤王之役后,我便希望、仲明能够执政的。”
秦亮仿佛欲言又止,终于说道:“殿下几番不顾性命之危、站在我这边,我深为感怀。”
郭太后调整了一下心情,鼓起精神,开始麻利地整理头发与饰物。
秦亮一边忙着琐事,一边说道:“茶水凉了阿。”
秦亮则盘腿坐在筵席上,一副放松的姿态,他说道:“当初的时机不成熟。”
郭太后思量稍许道:“这样应该更好。就算有不满之人,在这种时候、大多也不好说什么。”
秦亮不动声色道:“我们的根基目前还不是很稳,须得一些权宜之计,主要是为了减少宗室对我忠心的质疑。”
郭太后慵懒地轻轻向中间拉拢蚕衣,然后拿衣带在腰间松散地一系,便提起了木案上的茶壶,往瓷碗里倒了半碗水。
郭太后的脸发烫,有些吃力地缓缓踱了两步。
秦亮却沉吟道:“我觉得现在倒不用心急了。”
郭太后注视着他的脸,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