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才恍然道：“我先去前厅了。”
令君遂缓缓弯腰揖拜。公渊与诸葛淑一起还礼，转身离开，等他们走远，令君才直起腰礼毕。
再说令君与他成婚都好多年了，仲明没必要故意这么说。
白夫人不知怎么插嘴道：“丧期大家都吃素，怕仲明吃不习惯。”
车外有片刻冷场，秦亮的声音道：“习惯的，我回洛阳后也一直吃素，我们先走了，下次再叙。”
令君没有回应阿父的话。显而易见的道理，并非所有人都是老死的。
三叔王金虎道：“还跟以前一样。”
诸葛淑在先前寒暄之后，此时总算开口说了句话，不过声音不大：“仲明还是孙德达的掾属时，便已在淮南成名，何况如今高居大将军之位。”
王公渊的声音道：“仲明有空，经常回来吃个饭。”
阿余从令君旁边挣开，张开双臂也要秦亮抱，秦亮便将她搂在了膝上。
午膳过后，秦亮待了没一会便要走。众人依然送到府门口。
大家的饭桌上既无酒也无肉，三叔父王金虎最是无精打采，他是嗜酒如命的人，但近来也没有沾酒，三叔有孝心、只是日子必定不好过。
过了一会，公渊便恢复了镇静，皱眉沉吟道：“仲明能有今日，全靠他自己屡立奇功，像这次攻下汉中，连当年武皇帝都没能成功。秦家的家世确实差点，伯遇（秦胜）虽身居高位，却也是因为仲明提拔，没什么功劳值书。若不是非常之人，终究还要靠家势阿。”
令君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也微微变了样，鼻子感觉有点酸：“阿父可知，仲明为何想力荐阿父为车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的官职吗？”
令君又提了一句：“其实在仲明心里，我们比他兄长都重要。”
公渊犹自想了一会，缓缓叹道：“我刚认识仲明时，便没看走眼，有时看人第一眼就是对的。”
她回身走进院子，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刚才与阿父说了一会话，使她心里情绪不定。回到灶房之后，她依旧有点走神，做活也心不在焉。
秦亮终于从车尾上了马车，他对令君说道：“外舅与叔父们太客气。”他接着便把阿朝抱在了怀里，阿朝指着手里的绿釉青蛙道：“阿父，耳朵坏了。”
公渊道：“儿子确实比兄弟亲。”
他显然是误会了我们二字所指，不过令君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阿父根本不相信。
来到前厅中，令君向在场的人见礼，来到秦亮身边时，她忽然从秦亮身上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淡淡香味。令君抬头看了秦亮一眼，果然秦亮眼睛里闪过些许心虚之色，不过他随即恢复了镇定从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经过了几次危险，王家人此时仍对秦亮热情相待，除了因为丧期、说话收敛了点，送别时的气氛好像一如往昔。但回头想到前两年发生过的事，难免叫人有些感慨。
刚才瞬间毫无提防的反应，便暴露出了他似乎心里没底。主要是大魏这个摊子，可能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否则也不会连续发生兵変和叛乱了。
令君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镇定：“仲明怕万一发生不测，由阿父执政，可保我们家眷平安。”
令君不置可否，轻叹道：“因此道理说得通，仲明并非说说而已，他是那么想的。秦伯遇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比起其他人，阿父应该更可能善待我们。”
王公渊听到这里，神情一变，但反应有点奇怪。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无助，脱口道：“仲明才二十多岁，这不是胡说吗！”
秦亮说道：“我专门叫杜预找人换的。这种小事本不想过问，但我叫他办这事，便是大将军府不换地方的意思。”
令君转头道：“夫君想得周全。”
秦亮道：“当年曹昭伯修缮这座府邸，费了不少力的。而且位置很好。”
令君又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牌匾，然后回头注视着秦亮，眼睛里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若在王家宅邸，她是不会在丧期轻易笑的，但她知道仲明不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