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何骏只觉袍服里凉飕飕的,而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可能栽在通歼罪上。
正好昨日监牢里刚有人被宫刑,哀求喊叫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何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他看,当然或许只是巧合。
卢氏解释道:“君与李氏私通时,李氏已是邓玄茂之妾。”
卢氏旁敲侧击地说了一大通话,何骏听得有些刺耳、却又找不到哪里有问题。他只得说道:“别说了,回去罢,快把我救出去!”
宗正秦朗已听说了何骏的事,来到金乡公主府上。虽然妹妹金乡公主细诉、何骏是被臧艾算计了,但是秦朗仍对何骏的作为十分生气!他声称他管不了廷尉司法,更管不了其他大臣告状!让何骏自己想办法、怎么向廷尉求情。
何骏一下子就瘫坐在了稻草上,一言不发,他心中说不出的痛苦羞愤,感觉就像心坎上忽然被蜡烛烫伤了似的!!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说话声,一个声音道:“有那般细皮嫰肉的妻子,却还要与人通歼,太没道德了。刚才那妇人真是貌美阿,瞧那走路的姿势,啧啧。”
何骏紧皱着眉头,沉默不答。
何骏颓然地点了点头。
想到昨日的动静,这次何骏是真的被吓到了!
最可怕的情况,其实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说各种狠话、扬言要挵死全家之类的;反而是眼下这样的情势,各家都很冷静,各有诉求和考量,形成合力的结果、就是要拿他何骏开刀?
何骏这才回过神来,但仍摇头道:“妾也算通歼?”
见卢氏只是唉声叹气,何骏稍微冷静了一点,又道:“明摆着的冤案,那陈休元枉法便罢了、有必要朝我们家头上枉法?还有我舅,不是九卿之一?”
果然卢氏小声道:“因此大将军的态度才是关键,除了大将军、谁还愿意理会阿姑(金乡)阿?舅舅那么生气,我觉得也是这个原因、夫君当众非议了大将军,舅恐怕也想让夫君吃点苦头。舅舅对大将军什么心,夫君还不知道吗?每次在家里作客,一提到大将军,舅都会极力维护,那是他们秦家的人。”
但他只是脾气差,不是脑子不好使!!面对强权与庞大体系的粕害时,他仍然能立刻冷静下来、变成非常讲道理明事理的人,并重新回归太学学生的德行。
卢氏道:“试试罢。此事其实与秦仲明毫无关系,他只要不理会、夫君就要被治罪,仇怨也算不到他头上,而夫君又在外面质疑他的權威。但愿秦仲明能看阿姑的情面上罢!!”
何骏的脾气是极差的,妻子卢氏也曾被他多次殴打;谁要是惹到他、他的报復心极强,譬如多年前那个舞姬朝云、划伤了何骏,何骏便到处找她、要把她挵死!
“啥?”何骏皱眉道,“阿母是公主,那些人能这么容易、栽賍陷害到我们家头上?”
何骏神情复杂,本来嗓子就不适、张了张嘴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卢氏接着低声道:“夫君得罪了大将军。君在夏侯泰初府上、当众说的那番话,让有心人听到了。他们便能推测出,夫君与大将军不睦,因此以为有恃无恐,有机可乘。”
见到妻子卢氏,何骏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声音喊得有点哑了、他必定要痛骂卢氏一顿。他开口便问道:“为何还没把我救出去?我呆在这鬼地方,身上都熏臭了!”
而何骏在廷尉府监牢里,已被关了两天两夜。好在廷尉没有阻止何家人探监,卢氏带了些衣食,终于去监牢里见到了何骏。
何骏听罢大怒,腾地跳了起来,把脸贴到阑珊之间,因为有角度,他唯有如此、才可能看清说话的狱卒。他对着过道尽头大骂道:“给老字等着!待我出去后,有好果子给你们吃!!”
卢氏为难而委屈地说道:“有用吗?我觉得秦仲明心里、不仅恨我,还厌恶我。”
旁边的同伴立刻拽了狱卒一把,小声劝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惹祸上身。”说罢两人就向楼梯口走去。
何骏仍旧怒不可遏,大骂道:“懆汝嬢的!”
这时何骏一想到、出去之后,可以报復侮辱自己的小人,看他们在自己面前哭爹喊娘求饶,心头竟又生出了些许快意。他的心情虽然忧惧,但一下子似乎已改观了一些。
他忽然醒悟,如果能设法缓和一下与秦亮的关系,这些小人敢得罪自己?
何骏对秦亮复杂的忌恨是难以化解,但世上还有更多的人,本来无冤无仇,但有时候竟比瞧仇人、还要让人生气!兴许正是被自己看不起的人轻辱,何骏的愤怒才会成倍增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