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长着络腮胡的脸上,神情变得复杂起来,而且脸色开始变红:“人长大了确实好一些,大家懂事了,自己也懂事了。反是孩童什么都敢说,全然不给面子,且爱着学道听途说的话。”
阿蘇颓然道:“我有自知之明。”
秦亮“嗯”了一声。
这时秦亮便主动提道:“何骏还在廷尉府?”
闲谈还是机锋,往往叫人难以分辨。
阿蘇的生父是秦宜禄,经历确实很憋屈。
秦亮随口道:“我在冀州家乡时就会种地,不算什么。”
他的体型不算壮,但是饭量很大,就这还没吃太饱,不过也勉强够了。
秦亮又用不经意的眼神看了阿蘇一眼,觉得阿蘇是情之所至、自然而发。
阿蘇顿时抬头,“好像有这回事。”
唯有时而黯淡、时而惨白的光线,缓慢地随着云层里的太阳变幻着。
阿蘇道:“不知为何,忽然间就想起了儿时的不少琐事。”
于是秦亮用随意的口气道:“我若经常去干预司法不太好,但族兄管不管、我也不想过问。”
秦亮也懒得解释,指着对面的筵席道:“族兄在我这里,不要客气。”
秦亮想了一下,能猜出肯定是某种侮辱人的话,比如乌龟儿子?
阿蘇也急忙转过头去,悄悄擦了一下眼睛。待他转过头来时,在眼睛里打转的泪光已经不见,他深吸了口气、神情也恢复了镇定,只是脸色仍然有点异常。
秦亮忽然发现,阿蘇浓眉大眼的眼睛里、竟然闪出了泪光。这兄弟长了一嘴阳刚的络腮胡、面相也方正,此时的气质却恰好相反!看起来、有种难言的不协调。
秦亮道:“也是因为族兄有真才实学,并且为人低调,做的事让文皇帝、明皇帝都放心。相比之下,同样是太祖的继子、何平叔一向不讨人喜欢。”
阿蘇东拉西扯道:“听说大将军在关中屯田,曾亲自下地耕作?”
阿蘇点了一下头。
宗室那边没有了权势,现在不理他们、似乎也不会有大问题;但秦亮已经与金乡公主、沛王这条线攀上关系,维持一下显然有利无弊,至少面子上会好看很多。何况秦亮也还记得,金乡公主脸上的荭晕与神态、便是在这座阁楼下面的时候,她虽然假装毫无反应,但克制的声音与细节表明、她并不抗拒秦亮。
但只要不去深思真理的层面,那么利用不对称的见识、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意义大不大不好说,回头一想、生存是不需要意义的,他根本不能后退。
秦亮点了点头,一副倾听的模样。
如果追根溯底,长期来看、他对改变世道的根本几乎毫无信心,这一点秦亮与现在的道家倒是有点像。却不知是受了魏朝的风气影响,还是他本就如此看法。毕竟更先进的后世,有些东西仍是无解。
阿蘇起身揖道:“我还要回宗正府,改日再来拜访大将军,先告辞了。”
秦亮问道:“什么话?”
阿蘇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伸出手背道:“这道疤许多年都没好,当时我想打那人,却不甚打在了墙壁上。”
阿蘇沉吟道:“仲明是干大事的人阿。”
阿蘇道:“还是有一些人喜见此事,比如大司农桓元则,其实我何尝不想让何骏长点教训?若无大将军的态度,我不可能在陈休元那里胡乱说话。”
秦亮想了一会,便道:“等我见到四叔或季乐,就叫他们请旨写份诏书,召汝兄回洛阳,九卿还有个大鸿胪的位置。”
羊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说道:“仆替长兄拜谢大将军。”
两人谈到人事调动,此时秦亮也想好了另一件事。仍是打算等到机会恰当时、把文钦晋升为刺史,现在先给他加封个左将军。
秦亮对文钦虽有救助之恩、文钦应该不容易背叛,但他毕竟受过曹家的恩惠,在这个时期,最好不急着提拔他到洛阳、进入司隶军事体系。倒是文钦的儿子,情况将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