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后抿了一下朱唇,终于叹息道:“甄瑶本来生得很美,不想如今病成了这样。卿先去见她一面,我便在此等候。”
只见甄瑶躺在一张塌上,挣扎着半坐起来了。她看了秦亮一眼,立刻躲开眼神,苍白的脸上随即竟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红晕,“咳咳……我不该,以这幅模样见卿。”甄瑶的声音小,气息很短。
秦亮暗叹一下,点头“嗯”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夹道,秦亮却仿佛在此间穿梭了许久,正在渐渐走入黑暗。
秦亮见她眼睛里露出了恐慌的神色,不禁怔了片刻,认真地回应道:“当然记得。”
秦亮跪坐在筵席上,向郭太后拜别,然后便起身从垂帘侧面走了过去。
甄瑶再次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凄美的笑意,“虽然卿总是关心我,可我又不是卿什么人。”
秦亮遂伸出手,试探地放在她的脸颊上,见她没有动弹,便轻轻向下抚到漂亮的脖颈和锁骨上。她的肌肤确实凉,不知道是什么病理。
秦亮便走上前,垂足坐在了塌边,然后用手背轻轻放在甄瑶额头上。甄瑶的身体微微一顫,没有反抗。
果然甄瑶再次睁开了眼睛,雪白的脸颊也有一丝红了,她瞧了秦亮一会,幽幽道:“大将军的手掌,真的好暖和阿。”
秦亮想了想,尽量把话说得、比较有可信度,“殿下超凡脱俗,惊为天人,我有幸得见殿下姿容、如出水芙蓉仙子。虽没有机会再次相处,但殿下的身影时常出现在心头,就像有过朝夕厮守一样,我以前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吃力地呼吸了几口,鼓囊囊的胸襟也随之明显起伏。因为秦亮刚班师回朝,甄皇后说起这个话题很正常,但如此气氛、她的这个模样,倒让秦亮心里生出了一丝酸楚。
甄瑶垂目道:“母亲便是这样、走的,那时我还小。”
甄瑶鼓足了一口气,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秦亮的脸。她应该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在如此近的距离看过秦亮。
但秦亮基本不懂医术,确实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甚至认为、那些郎中也常会束手无策,像王令君的生母、便因为一场伤风感冒走了。
不过等他走进椒房的门、反手轻轻掩上木门时,他已经恢复了镇定。眼睛适应之后,又觉得此间的光线没有那么暗,毕竟是在白天。
东侧有一条殿墙、与椒房墙壁形成的夹道,里面是没有窗户的。秦亮越往里走,越觉得光线黯淡幽深。秦亮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怪异,暗藏的邪恶慾念、忧沉的情绪,以及同情怜惜都混淆在了一起。
她其实谈不上衣冠不整,一头秀发梳理过,身上竟然穿着青色打底的蚕衣、先前是和身躺着的。而且甄瑶虽是一脸病容,但本来也不是太瘦的人,相反她的身材颇具曲线,因有肌肤充盈、轮廓才如此美妙。她的气色不好,但肌肤的雪白颜色不改,尤其是在这古朴黯淡的椒房内、穿着深青色的蚕衣,更显白净。
沉默了片刻,郭太后看了秦亮一眼,又道:“她第一次在太极殿庭院与仲明见面,必定已有好感。甄瑶进宫的年龄小,未曾靠近过几个男子,邂逅之人、一下子便是仲明这样的,不免心动,我估计这几年里、她经常都在念想仲明。难得甄瑶对我亲近信任,我也不想看她留下遗憾。”
甄瑶歇了好一会,才又小声道:“本以为,见不到大将军了。庆幸还能见面,最后见上一面呢。”
秦亮好言道:“殿下只消慢慢调养,定然能够好转。”
秦亮的声音轻柔,语气却毋容置疑:“即便等到那时候,也见不到任何人的。”
甄瑶睁大了眼睛,许久无话。
秦亮安静了片刻,他一向不习惯有太多犹豫,既然已经决定了,他遂轻言细语地说道:“殿下不用担心,让我再瞧仔细一些,可以记得更久更清楚。”有一会没听到回应,他又俯身靠近甄瑶的耳边,沉声道,“反正都已经见过了,只是再看一下。”甄瑶的手渐渐松开,闭上了眼睛仰在塌上一动不动,脸颊也变得更红,看起来倒像多了几分血色。
椒房是屋中之屋,为了保温隔绝内外,此时显得十分宁静。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淡淡椒味,隐约还有甄瑶的气息,宛如一种若有似无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