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松了口气的样子,细心地打量着秦亮的脸,片刻后她忙弯腰道:“妾当从命。”
策书就是封官授爵的诏书,辛敞等人估计已经猜到了什么事,但还是没有听太明白。
秦亮遂说了出来:“晋公?”
此事当然不只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就算秦亮不接受,却也提醒了世人、大将军已经有机会了!
秦亮伸手放在木案上,轻轻拍了一下写好字、盖着印的纸,又看了一眼陆凝行礼时身体前倾的模样,后腰下沉的弧度、显得身体十分柔韧。他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卿先去看病,明日回来见面,我们再谈谈皇后殿下的病情。”
陆凝次日就去过皇宫了,回来谈及皇后天生体寒,气血淤堵、经脉如何云云,竟说皇后似有好转。秦亮将信将疑,便命陆凝继续出诊。他是外行,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叫她帮忙试试。
陈安跪坐到木案一侧,说道:“仆得到陛下诏令,先告知大长秋的谒者宦官、请向皇太后殿下奏明。当时王公骥(王明山)正好也在中书省,公骥等皆未反对,仆便在离开殿中之前、写好了策书,存放在中书省。”
吴心除了训练、管束那些在庐江郡招揽的侍女,大多时候都离秦亮身边不远。秦亮在大将军府没出门时,她也会接待一些女宾,或者负责与校事府信使的联络。
听到应声,他便对陈安道,“没有外人进来了,季乐但说无妨。”
王濬道:“像是这么回事。”
辛敞毕竟是大将军长史,终于主动开口道:“晋公按理是不合规矩的。秦汉实行的是二十等爵,大魏除诸侯王,又增加了郡公、县公、乡公三公爵封宗室。陛下策封大将军为晋公,显然不合现行制度,却是在周天子时的五等爵(公侯伯子男)中找的爵位。”
王濬不动声色道:“还有大魏太祖,受封过魏公。”
辛敞附和道:“是阿,天下人最容易想到的、不是周朝五等爵,恐怕是魏公。”
秦亮不禁打量了她一眼,陆师母以前说得很玄虚、声称见过什么隐士仙人,果然是真真假假,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不过秦亮也明白,陆凝对这种事有顾虑、实属正常。
秦亮故作淡定道:“只是走个过场,也算是认可淮南之战时将士们的功劳。时辰不早了,卿等回去歇着罢,明日到场一起迎接使节。”
秦亮却道:“仙姑只管看病,别的事不用担忧。我叫卿去的,谁有话说、让他来问我好了。”
辛敞等人的神色还没放松,听到这里,便一起跪坐在筵席上顿首道:“仆等告退。”
陈安沉吟道:“在此之前,度支尚书诸葛公休、曾单独觐见过陛下。陛下应是听了诸葛公休的劝说,才有此事。”他想了想又道:“或因早已料定、大将军不会拜受策封,陛下才愿下诏,诸葛公休才敢进言阿。”
秦亮以前做什么事都很利索,确实很少像这样久久思量。
如此薛定谔的大魏忠臣,在奸雄与忠臣的名声之间反复横跳,正是秦亮应有的处境!
那王濬是羊祜举荐的人,而且在东兴堤帮了秦亮大忙。既然已经礼聘他为掾属,如果一旦有重要的事、就避着他,那么还征辟别人做甚?
秦亮没动弹,依旧坐在席位上,只是招呼门外的侍卫道:“厅中暂且不见客。”
陆凝不假思索地点头“嗯”了一声,应该没有再多想,随即告辞、要去准备行程。
不知过了多久,秦亮回过神来,发觉吴心等人已在偏厅外面等候。她们大概是要送秦亮回内宅,不过见到秦亮正独坐沉思、因此没有进来。
秦亮明确表态之后,辛敞等人才立刻附和。
这时秦亮收住心神,从筵席上站了起来。吴心等三个女子随即走进偏厅揖见,然后一起离开了阁楼。
几个人沿着阁楼后面的铺砖路,步行一阵,秦亮便开口道:“卿若不是妇人,我该给个官做的。”
吴心的音色略显沙哑,“若非大将军赏识,兄长也做不了校事令。妾能在大将军身边,这样就挺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就到了内宅门楼下面。秦亮回头一看,吴心也抬头对视,她的眼神在某一瞬间似乎多了几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