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县衙。
顾正臣翻阅着学宫生员名册,当看到“郭旭”的名字时,目光微微一凝。
“县尊。”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入二堂之中。
顾正臣皱眉,抬头看去,只见刘伯钦的义女倩儿姑娘正站在门外。
碍于规矩,倩儿并没走入堂内。
顾正臣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询问:“倩儿姑娘,有何事需至此处,刘县丞呢?”
倩儿看着顾正臣,低声禀告:“回县尊,老爷方才搬弄桌椅,不慎扭了腰,如今卧榻无法起身,特嘱托倩儿告知县尊,宽容几日,将养身体。”
“扭了腰?”
顾正臣面露同情之色,连忙问:“可请大夫看过?”
刘伯钦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见顾正臣来了,刚想起身行礼,就惨叫一声,重重跌在床上。
不久之后,许文起身,看向顾正臣:“县尊,刘县丞确实扭伤了腰,症状有些严重,需多将养几日。我这就开几服药,外敷内服,也好让刘县丞早日康复。”
气氛有些压抑,令人呼吸困难。
但惩就严苛多了,可以打,可以罚,更可以赶出县衙。
顾正臣哼着曲调,将铜钱立在桌案上,手指一弹,铜钱旋转起来。
许文小心按了几次,刘伯钦更是惨叫连连,吃痛不已。
房间里无人说话,如死亡的寂静。
“先去看看刘县丞吧。”
刘伯钦有些虚弱地回道。
许文说着,小心让刘伯钦翻个身。
顾正臣谢过许文,看向刘伯钦,关切地说:“本官准你七日假,好好疗养。”
大明官员病假,并非说请就给,需先上奏病情,后医官诊治,给出担保,这才能准假。
只不过惠民药局运行起来有个致命的缺陷,这里的药材,全都来自于药物税课上缴,如果这个地方它不产药物,没这个药物,百姓很少以药物折色代税,那这惠民药局它就没药可用啊……
顾正臣呵呵冷笑,扭动看向许文:“许医官,还等什么,去瞧瞧吧,毕竟他们可是句容县衙的主簿、典史。”
许文作揖,彬彬有礼。
没办法啊,自己也得养家!
门外传来脚步声,吏房周茂匆匆走了过来,急慌慌地说:“县尊,不好了,主簿与典史在勘探桥梁时,不慎落水。”
许文浑身有些发冷,提起药箱跟在顾正臣身后。
许文看着顾正臣手指之间灵活游走的铜钱,额头开始浮现出汗珠。
不过就是拒绝了郭宝宝的游说,不过就是第三次给郭杰、郭宁、郭梁传话,你们就如此大阵仗?
劝,自是轻松的。
顾正臣拿起铜钱,敲了敲桌子,沉声说:“明日开始,考满吏员与衙役。”
呵,行。
“县尊。”
一声惨叫传出,让刘氏哭泣不已,倩儿悲伤在侧,顾正臣平静如水。
许文,句容本地医户,据说医术不错。
许文没办法拒绝,只好答应。
许文不敢看顾正臣,低着头。
很快,六房吏员、三班衙役也开始生病,有人老娘病了需要去照顾,有人老婆要生了需要陪产,有人孩子断了胳膊,无心办公,还有人拉肚子、头疼、胸闷……
顾正臣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若有所指地说:“刀剑钝,是因为欠磨。人愚蠢,是因为欠教化。一句话,都是欠!”
顾正臣坐在二堂,品着茶,对站在堂中的周茂说:“你是不是也应该生病了,许医官还没走,正好可以给你瞧瞧。”
“走,去看看。”
主簿赵斗北掉水里受了惊,着了寒,脚丫子踩到了不知道哪个混蛋丢的破瓦罐上,受了伤,走路是走不了,办公是不可能了。
顾正臣连忙招呼。
说到底,谁住在县衙里面,顾正臣手中握着决定权,他要求明日考满,那明日肯定会有人离开县衙。
顾正臣平和地说。
想法很好,免费的公立医院。
县上,知县便处理了。
铜钱倒了,嗡嗡一阵没了声音。
刚至门口,许大夫背着药箱刚好走来。
周茂迷茫,摇头不知。
京官请假需要找吏部、中书省与皇帝。
至此,句容县衙,瘫了……
看着转动的铜钱,顾正臣的目光有些阴冷。
历史上徐阶、海瑞,可都是被人如此对待过,自己也算是荣幸了,也享受到了如此待遇。
走出县丞宅,顾正臣留下了要离开的许文:“还请许医官到二堂陪本官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