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也不想去太学院的事了,郁宁直接跑回白夏苑。
果然如天书上所说,六月的天阴晴不定,稀里哗啦下起了雨。
好在这里离白夏苑不远,他跑回去时没成落汤鸡,只是体弱的他还是咳了起来。
跑过之后的咳嗽难以止息,咳得他眼尾泛红,弯腰扶住了膝盖。
崽崽是个体贴的小绅士。
呜呜呜崽崽一定注意啊,你只是个体弱的小孩而已。因为那个小女孩看着也挺可怜吧。
哪里可怜,从她的衣服看就不可怜,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在皇宫里的女孩,应该是个公主?
郁宁换了身衣服,出来时见天书上讨论,仔细回想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他说。
他已经两年多没怎么离开这里,即便他过目不忘,小孩一年一个样,三年前见过的皇子还能认出来,不怎么见的公主们,已然在记忆里模糊。
何况那条路可通太学,太学不只有皇子公主,还有王侯家的公子小姐。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稀里哗啦一阵急雨伴着一阵大风后,渐渐小了起来,直到雨停风止,连天色都亮了一点。
郁宁又想到那双含泪的眼睛,隐约好像知道那是谁了。
他抿了抿唇,拿一把新伞向外走。
碧沙公主:崽崽要回去看看吗?
郁宁:嗯。
这一路上小少年没再说什么。
原来那个地方女孩不见了,只剩下一把伞。
崽崽专门把伞留给她,她就扔在这里了?
不是。郁宁说:不是扔。
他原来把伞放在离女孩几步远的地方,也没有撑开,此时这伞被撑开放在女孩原本蹲着的地方,好像在给什么挡雨。
伞下一块土地个别处有些不同,像是被翻新过。
郁宁响起他给女孩送伞时,看到的草纸刚燃尽的灰烬,神情怔然。
这虽不是皇宫中心,一把伞放在这里,也难免被发现。
郁宁看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他从房里提出一盏宫灯,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落脚在一簇星辰花旁。
夜晚来临时,星辰花中间黄色的花蕊格外闪亮,像夜空中的星子一样,而四周一圈蓝色的花瓣颜色并不浓郁,是晴日里天空的湛蓝,小巧而精致。
小狗念念欢快地在他脚边晃悠,郁宁把小宫灯放在小狗嘴边,小狗熟练地叼住手柄,追着郁宁走。
郁宁找出一把木铲,小心翼翼地把一簇星辰花连根带泥土挖出来,看得玩家们胆战心惊,生怕星辰花死掉。
这些天他们对郁宁院子里的植物都熟悉了,植物在他们心中本就是美好珍贵的存在,何况是长在崽崽院子里,被崽崽精心养护的,每一株都跟他们的心头肉一样。
郁宁用麻布裹住带了一团土的根部,带着念念一起回到那里。
雨伞还在黑夜中悄然护着那一块小土地,埋着一个女孩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念念举着小宫灯,割破黑夜,照亮伞下土地方便郁宁挖坑,偶尔它也伸出爪子帮主人扒拉一下。
郁宁把星辰花种在那一小块翻新的土地旁,星辰花个头很小,花朵也小,但被养得旺盛,一整簇舒展开来遮住了部分翻新过的土皮,即便露出些翻新的土,因为移植过来的花,也显得理所应当。
星辰花陪伴着那里,也护着那里。
郁宁把原来那个小伞,换成新带来的更结实的四十八骨紫竹伞,面向西北方,伞柄插入土地。
为星辰花和那一小块土地,护住一方风雨不侵的小天地。
郁宁安静地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小小的身躯隐于黑暗之中,在夜色的掩护下,伸手揉了揉眼睛,沾着泥土的手指在眼尾抹了一下。
天书上莫名很安静,许久,在郁宁提着小宫灯往回走时,才稀稀落落地冒出些话。
星辰花好好看呀,尤其是夜里,黄色的花蕊像是小星星一样。这星辰花好像我在历史课本里看到的勿忘我呀。植物院易名:因土壤和环境不同,花瓣略微有些差别,应该就是勿忘我。天上的星子一颗颗亮了起来,照亮了男孩和小狗回家的路,也照亮他们身后地上的小星星。
这天晚上,席廷看到小孩安静地趴在书桌上,昏暖的油灯下,在日记里只写了一句话。
[母妃化成天上一颗星,我在地上养了很多星辰花。]
星河璀璨,眨眼间即是一夜。
太学早课按照现代的时辰来说是早九点,不算很早,但对于已经连续上了八天学的皇子公主们来说,依然起得很艰难。
每到休息日前夕,小少年少女们几乎都是踩着铃进院门。
今天有一例外。
阳光刚绽放,太学院下就出现了三个绕路而来的人。
为首的女孩十一二岁,身着一身明艳华服。灿如晚霞的红裙上,绣女精心绣制的祥云华贵但不过分夸张,随着少女的步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赤霞流光。
女孩眉眼偏长,眼尾上翘,看人时自带一股傲气和尊贵。
公主,慢些。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小声念叨着,殿下昨夜刚淋了雨,今日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了。
不然奴婢们要被嬷嬷打死。
公主根本不理会她们,似是被念叨烦了,快步转入另一条小道中,想躲开宫女。
另一条小道挨着粗壮的梧桐林,梧桐叶遮天蔽日,免了日光灼热。
向前走了几步,公主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向梧桐林深处。
路边的梧桐枝丫肆意生长,遮天蔽日,而林子里梧桐树间隙较大,留足了生长空间,细碎的阳光撒落在地上。
昨夜又下了雨,定然也起了风,湿润地土壤上遍布被吹落的残叶,稚嫩一点的小草也被吹弯了腰。
只有一处例外。
那里一把斜插在地上的紫竹伞,撑在一簇旺盛的星辰花上。
小小的花朵开得格外紧凑,一朵挨着一朵,像是阳光下笑眯眯的蓝色小星星。
公主久久凝视,晨风拂动她眼角的头发,眼尾的水红隐约可见。
咦?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冒出来一个男孩,疑惑道:这花?
四皇子郁北征觉得这花熟悉,疑惑地要向前走,忽地被人拍了一下脑袋。
郁北征痛苦地捂住脑袋,两次恰好被拍到同一个地方,昨天还没好,今天又伤一层,疼得他只吸气。
回头愤愤地看向始作俑者,皇姐,你为什么打我?
他也只敢说这一句,还说得很没气势。
要是换个其他人,哪怕是太子,皇宫小霸王语气都没这么好。
可他眼前这位大公主,他真不敢。
郁北征郁闷地想,这大晟皇宫,最可怕是什么,是女人啊!
他从小到大只被女人打过。
大公主听他这么问,顿了一下,眉眼一扬,郁北征,你今日来这么早,是不是又做错事被德妃娘娘罚了?
郁北征:
被罚还不早点去太学,还瞎逛?
郁北征尝试跟公主讲道理,皇姐,要就事论事吧?
公主:谁说我没就事论事了?
郁北征眼神移向外面那条大路,想找一个主持公道的盟友。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皇子悄然而过,假装什么都没看过。
接着,一位狐狸眼的皇子路过,只露出一个略显阴郁的笑。
又一位皇子路过,五皇子郁超终于探头过来,一看到公主,讨好一笑退了。
郁北征:
你们还是皇子吗?出息呢!
第9章
四皇子郁闷地回太学,狠狠瞪了学堂中的皇子世子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