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信鬼神到敢直接挪用人家墓中的陪葬器物……秦筝突然很想了解一下他们那个时代的风俗。
她斟酌开口:“你们那里挖坟盗墓是常有的事?”
楚承稷:“……也不算。”
秦筝琢磨着,他都已经让人把皇陵里那些金银珠宝运出来了,再还回去也不叫个事儿,还是想着怎么转手出去比较好,便同他商量:
“运回来的那些金银器具,大多都有陪葬的徽印,一旦流入市场,我怕叫有心人察觉,本想找匠人融了重铸,但有些东西,卖的就是年份和工匠的手艺,融了反倒不值几个银钱了。”
而且金银能融,瓷器玉器这些,稍有损坏,就一文不值。
楚承稷道:“小部分可以放进黑市,其余的运去西域卖。”
西域诸国对中原的器物素来追捧,还能卖个好价钱。
秦筝觉得他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保存了年份卖出去,而且说出是皇室陪葬的物件,一堆人抢着要,在黑市价钱还能翻上好几番,周转的时间虽长些,可换回来的银子多啊。
不得不说,这洗钱的手法很溜!
有了把那些东西转手的法子,秦筝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盗墓小说,顺带问了句:“要不要找个高僧做做法,再把那些东西转手出去?”
秦筝会这么问,主要是觉得楚承稷都能想到洗钱的办法了,对这些流程肯定也熟悉。
怎料楚承稷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不必,那些个无道昏君敛的财,理应花给天下百姓。”
秦筝不懂他为什么带走了人家皇陵的金银珠宝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大概是师出有名?
但仔细一想,历史上开馆鞭尸的都有,他挪用个皇陵陪葬的金银珠宝应该也不算什么,反正又不是自家祖坟。
不过秦筝对他的前世倒是越来越好奇了,问:“怀舟以前也是一方雄主么?”
楚承稷唇角微微抿了抿,这次轮到他看着秦筝欲言又止。
第90章 亡国第九十天
秦筝还从没见楚承稷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来,疑惑道:“不能说?”
“不是。”
楚承稷看着她,道:“我姓楚,陇西人士。”
秦筝虽对他上辈子也姓楚有几分惊奇,但想到多的是同名同姓的穿书定律,立马又淡定了,只说:“那还挺有缘的。”
楚承稷唇角微抿,继续说:“我出生就克死了我母亲,被视为不祥之人,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送去了寺中修行。”
秦筝隐隐觉得他这段经历有点熟悉,但眼下大部分心神都用来心疼他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安慰他:
“妇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你母亲怀胎十月,必是抱着极大的欢喜期待你出生的,她若还在,哪听得旁人说你是不祥之人?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切不可也这般认为。”
楚承稷对自己母亲所有的印象,都只停留在了是被自己克死上。
因为在寺里长大,佛门讲究四大皆空,他自小对亲情便也淡薄,陇西楚家的人,偶尔前来寺中上香,会顺带看他一回,“煞星”便是他们对自己的称呼。
可能是和那家人交集太少,在寺中修行的僧人,也没谁提及过父母兄妹,楚承稷从未把那家人的话放心上过,于他而言,那家人不过是佛语中他的前缘。
他那个所谓的父亲,在他母亲死后,另娶了娇妻,膝下儿女成双,和和美美,也与他无甚干系。
只是每每看到他,便责骂他一次,似乎用这样的方式,就能表现出那个男人还念着他母亲。
当年楚承稷未曾入世便先入禅,觉得这位施主大抵是魔怔了,如今入过一回世再看,倒是觉出几分可笑来。
后来战事四起,他父亲作为陇西节度使战死,寺里的师父说他尘缘未了,让他下山奔丧后,不必再回寺庙。
继母对他防备得紧,生怕他回去后会和她儿子争抢家产,大肆宣扬他克死生母,甚至扬言他父亲战死,都是前不久去寺中见过他,沾了他的晦气的缘故,楚家人视他为灾星、祸星。
他那一辈子,只受过楚家的生恩,在他父亲灵前磕了三个响头,他便离了楚家,只身前往荻戎帐报父仇还恩。
继母巴不得他早些走,但在他走后,却哭天呛地骂他是个不肖子,做足了戏成功让族中长老将他从楚氏族谱上除名。
当年楚承稷就不曾在乎过这些,如今更不会。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下山只是报父仇,后来见到了战火饥荒蔓延,灾民吃树皮草根、观音土都不算什么,易子而食才看得人胆寒。
佛经里的阿鼻地狱,他在人间便看到了。
比起念经度化死人,他觉得更该度化那些活人。
所以他拿起屠刀,征战了一生。
三百年前就有人说他能起势,无非是靠陇西楚家的势力,但当初陇西楚家防他如防洪水猛兽,他起势,的确没靠过楚家一兵一卒。
反倒是后来楚家被打散了,继母的儿子被推到了节度使的位置上,却不堪大用,以至陇西失守,继母的儿子作为主将,叫北戎人开膛破肚挂到了城楼上威慑三军。
楚家旁系的人逃了几个出来,前来投奔于他,他发兵夺回陇西后,至此,陇西才彻底归他管辖。
楚承稷不太喜欢回忆这些往事,除了杀戮便是诋毁,今日同秦筝说起这些,尚只起了个头,便叫她百般安慰。
错愣过后,是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的心安。
三百年前他是修罗恶鬼,三百年后他是战无不胜的武神,所有人都觉着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只有眼前这人,会当他是血肉之躯心疼他。
楚承稷笑道:“我自是不这么认为的。”
他后来虽不信佛了,但也不得不承认,前半辈子修禅,的确淬炼了他的心性,那一世恶语如潮,却从未击垮过他,也从未让他丧失理智,铸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