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钟小石把碎纸扬开,偏过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厮,脸上隐约带着笑容,眸子里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是、是!小厮顿时脸色煞白,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他是我的客人,我不想他被其他人打扰。他无害地勾起唇角,见小厮战战兢兢的模样放软了声音,明白吗?
奴才明白。
何垂衣在房中躺了半日,直到夜幕降临,钟小石才折返。
他端着一碗黑糊糊的粥,浑身上下脏得不像话,像从哪个烟囱里爬出来似的。
你去干什么了?
何垂衣靠坐在床头,肩上披着件青色的外衣。
钟小石神秘地笑了笑,献宝似的将粥举到他面前,咧开一抹傻里傻气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骄傲地说:这可是本少爷亲手做的!
何垂衣诧异地睁大双眸,问道:这是何物?
粥啊。钟小石理直气壮地说。
大夫说你只能吃清淡的东西,我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你的下落,只能自己动手煮了。
何垂衣眉头微凝,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钟小石,见他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何垂衣动了动心念,状似无意地问起:为何不敢让其他人知道我的下落?
钟小石动作一僵,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地看着何垂衣,似乎在心里做了很大的挣扎才问道: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何垂衣瞬间坐直了身体,整个人都处于戒备状态,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救了我,我很感激,至于其他事,无可奉告。
你别误会,钟小石着急地解释道,我不在意你的身份,只是
只是什么?
听说皇上正在搜捕你的下落,我看了画像,画中的人的确是你。我、我不知道皇上想做什么,又不想把你交出去,就告诉其他人我已经将你送走了。他生怕何垂衣不相信,用一只手比划着,真的!画像上和你一模一样!
何垂衣怔愣地看着他,逐渐放松了身体,良久,问道:你为何不想将我交出去?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就不怕我会恩将仇报?
端着碗的手有些酸了,他将粥放到一旁,不在意地摇头道:不怕。你已经受了伤,我若将你交出去岂不是落井下石?
你这样就不怕皇帝怪罪下来?
怕,他笑吟吟地将脸凑近,呼吸几欲纠缠在一处,但我不想让你被抓。
为
他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何垂衣的唇上,清泉般的眸子忽然被人搅动,像一圈一圈漩涡要将人吸进去。
别问。这件事,我不想对你说谎。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一双轻盈的手,肆意地拨乱着何垂衣的呼吸。
你叫什么名字?钟小石道。
何垂衣。
我叫钟小石,你以后叫我小石头吧。
小石何垂衣突然捂住胸口,眉头狠狠纠在一起,小石哥,我叫你小石哥吧。
好啊。
钟小石没再多问,把粥递给何垂衣,何垂衣也没嫌弃,用勺子一口一口全吃掉。
被皇帝搜捕?也就是说皇帝已经知道自己的长相了,那接下来无论逃到何处都很危险。
他抬头看了钟小石一眼,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味道如何?
何垂衣敷衍地点点头。
身上的伤包括落水,很有可能是在皇帝的追捕中造成,问题是,自己为何不记得?难道是落水后丢了记忆?
一碗见底,何垂衣擦了擦嘴,笑道:谢谢你,味道很好。
那就好!这是我第一次下厨,还怕你嫌难吃呢。
何垂衣轻轻地摇头道:都是一样的做法,没有难吃不难吃。他顿了片刻,又道:我能留在这里养好伤吗?我没地方可去了。
你没有亲友吗?
何垂衣依旧摇头,没有。
好,你想留一辈子都可以。
何垂衣一怔,你不怕我牵连你?
怕,他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翌日,钟小石把他带到一家勾栏院,让里头的姑娘将他捯饬了足足两个时辰。
在他昏昏欲睡时,一位姑娘将手伸向他的长辫,只听她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喊道:头发里有东西?
何垂衣猛地惊醒过来,身体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我自己来。
他拿起辫子,摸了摸自己满头的发饰,神情僵硬地问:要怎么做?
姑娘见他窘迫的模样不仅莞尔一笑:太显眼了,藏起来吧。
嗯。
一炷香后,在院里听曲儿的钟小石终于将他领出了青楼。
钟小石打量着他,赞叹不已地说:你果然很适合这身衣服。
是吗?何垂衣拉拽着衣角,脸色十分难看。
他骨架小,身上没几两肉,钟小石为了替他隐藏身份竟然让他男扮女装!
你委屈一下,等风头过了就换回来。
话虽如此,何垂衣脸色没有丝毫缓和。
临走前何垂衣逞能没坐马车,如今走在街上,面对接二连三投来的眼神,他脸色可谓冰冷到了极点。
偏偏钟小石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
后悔了吧?让你坐马车非不坐。
何垂衣咬牙,冷哼一声:有什么可后悔的?谁生下来不是让人看的。
只让我看就好了。钟小石低头嗫嚅道。
何垂衣没听清,也没在意,只想片刻不留地回去。
钟小石抬起头,发现何垂衣只顾着往前走,根本睬都不睬自己,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住何垂衣的手臂往自己怀中牵了两分:受了伤还走这么快?
这是小伤,不碍事。
这还是小伤?非要戳个大窟窿你才重视?
他们在路边拉拉扯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路过百姓纷纷侧目时,长街一头传来疾走的马蹄声,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马蹄踏起满天泥尘如流星般飒沓而来。
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