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他准备歇息,钟小石却寻了过来。
他一进来就抓住何垂衣的手,急切地说:明日我送你离开罗州城。
何垂衣皱眉问:为何这么着急?
你不要问!明天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你不能继续留在罗州城!
是不是和纳银的事有关?何垂衣道。
钟小石神情黯了下来,点头道:是。
你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有机会,我以后再告诉你,但现在你不能牵扯进来。
何垂衣沉思片刻,看了钟小石一眼,没有多问。
他救了钟小石,钟小石又救了他,他和钟小石原本就不该有过多的牵扯,而且,他现在很想离开罗州城。
见何垂衣没说话,钟小石神色软了下来,他突然抱住何垂衣,将头埋在他的肩窝,深深地汲取从何垂衣身上传来的味道,闷声道:对不起。
何垂衣并不明白他道歉的缘由。
这次离开,你一定要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比他更早。
这些话,何垂衣不知该如何回复,直到钟小石走前,他都没再开口。
只是隐约觉得,钟小石说的话他不能回答。
他走之后,何垂衣再无睡意。
子夜时分,窗外传来一阵窸窣声,何垂衣心跳一沉,合眼装睡。
随着一道咿呀声响起,窗户被人从外敲开,何垂衣浑身紧绷却没有轻举妄动。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他在被褥中紧紧握住长笛,只等来人的下一步动作。
脚步声停在了榻边,之后良久没了声息。
来人扬了扬宽大的袖袍,一阵袖风吹向何垂衣的脸,带着浅浅的体香。
唉。
许久之后只听见一声叹息。
你究竟哪里长得好看?
第15章 扰人清梦
话音刚落,何垂衣就感觉榻边一沉。
来人坐在榻边,捞起何垂衣的长辫尾端把玩在手中,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他的脸。
我二弟说你长得好看,我倒不觉得。那朱家姑娘多美,他们怎么看不出来呢?像你这样儿的会有人喜欢吗?
长辫在他手中颤了颤,旋即被他一手握住。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闻言,何垂衣睁开眼睛,冲入眼帘是一张带着青鬼面具的脸。
各花入各眼,你不该太执着于外貌。
自漠竹出声何垂衣便认出他,如今并不惊讶。
漠竹猛烈地摇头道:不行,我的夫人定要相貌卓绝之人方能胜任。
在你眼中什么才叫卓绝?
朱姑娘那样儿。
何垂衣不禁莞尔,道:你想娶人家还需看人家愿不愿意嫁,她放着正经人家的男子不嫁,嫁你这乱臣贼子做什么。
我是乱臣贼子?漠竹指了指自己,那你就是丧家之犬,咱俩正好凑一对。
别将我和你混为一谈,皇帝的性命,我从来都不想要。何垂衣淡淡地说。
漠竹面具下唇角勾起,意味深长地说:你果然猜到我的目的了。
不难猜,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今夜出现在太守府是为何。
你都猜到了目的,还问这个?
何垂衣眸光一怔,你要在今夜动手?
漠竹无奈地点头道:原本不想这么着急,但雇主要求提前行动,我也没办法。
你们只是一窝土匪,也敢弑君?
只要给银子我们什么都干。
雇主是谁?何垂衣忽然问道。
是你何垂衣问得太突然,漠竹差点说漏嘴,他顿了顿,把话锋收回来,是你不认识的人。
何垂衣狐疑地盯着他,半晌才收回视线,那你还不去?
这任务是我二弟接下的,我大概就为他清理后事吧。他朝何垂衣努嘴,挪挪地儿,我躺会儿。
你就不怕我告密?何垂衣来了点兴致。
见何垂衣不动,他越过何垂衣躺入里侧,这才回答道:初次见面我还拿捏不准,现在却敢断定你不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何必多此一举呢。
何垂衣转过身,漠竹已将面具揭下,两人突如其来的碰撞让漠竹愣了片刻,然后忙不迭地往后退了退,何垂衣倒无所察觉。
如果我向皇帝告密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会不利己?
灼热的气息在两人间流转,看着何垂衣明亮的眸子,漠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由地移开视线,强装镇定道:若是如此,你早该告诉他了。
他强装的镇定很好识破,何垂衣却视若罔闻。他垂下眸子,微弱的月光下显得很失落,旋即又抬眸,对漠竹笑了笑,让唇边的血痣隐入阴影。
你说得没错,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不会做。
片刻后,他又道:我只是想离开。
你应该有能力离开吧?
何垂衣沉思片刻,道:或许是我觉得,就这么离开对他太不公平。
你这人真奇怪
有刺客!保护皇上!
皇上!您有伤,不能去
房外远远地传来两声嘶喊,漠竹听后脸色微变,呢喃道:漠江失败了?
看来是呢。何垂衣神情平淡地说。
漠竹支起半条腿坐起身来,唇边泛着一丝冷意:看来,只有我亲自动手了。
何垂衣不紧不慢地起身,懒懒地瞥了漠竹一眼,说道:你眼睛上有东西。
漠竹怔了怔,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却被何垂衣按住,闭眼。
仿佛受到某种蛊惑,常年在刀口舔血的漠竹竟然毫无防备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贴上脸颊,紧接着温热的呼吸靠近,当唇上多了一道软软的触感时,漠竹整个人都跟炸了一般,他想后退,何垂衣却捧着他的脸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