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儒走到门后,便看到外面院子里站了四五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些东西,敲在石柱上发出桄榔桄榔的声音。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见白辉出来之后便让其他人安静,上前一步就想拉住白辉的手。
白辉侧了个身,躲了过去,他身姿笔挺地站着:王叔,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叔的手落了空,他也不在意,眉头一皱脸上就浮现出悲恸的神色:听你叔说,你奶奶走了?怎么连个葬礼都没有?我们都不知道,唉。
他身边的几个人也立马跟着附和几句。
白辉咬了咬牙,压下心中的愤怒,沉声道:我奶奶没走。
王叔一愣,问道:你叔说你奶奶走了。
白辉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王叔,您就说今晚您来找我什么事吧。他直接入主题。
王叔尴尬了一下,将手上的擀面杖往身后挪了挪,他说:那什么,我儿子做生意亏了点钱,你看这么多年了,我借你们的钱是不是可以现在还给我?
白辉抿紧嘴唇:王叔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现在身上没钱。
听不清后面说什么、外面开始单方面争吵,柳正儒站在门内,看着前方的场景眉头紧皱。
他以为白辉是因为没钱给奶奶看病这才休学去打工的,原来还负债十万元吗?
十万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对白辉来说,对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少年来说,这已经算是一座强压下来的大山了。
而且他更没想到,原来白辉还有一个叔叔,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叔叔跟他关系并不是很好。
柳正儒看了看外面情况,脚尖一动,抬步往外院子走去。
白辉站在人群中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周围人的骂声和吵闹声。
他是负债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根本没办法反驳。他身上也没办法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还给别人仅有一点钱也是准备给自己交高中学费的。
白辉低着头,就像只孤独无助的流浪狗,沉默地忍受着他人的指指点点。
柳正儒心里一沉,轻咳一声,让前面的人给他让出条道来。
众人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见他通体气派、浑身气质翩翩,只是看人的面色冷淡,看向人的眼里更像是嗖嗖冒着冷风。
周围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其他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柳正儒,互相干瞪眼互相用眼神示意问来问去。
白辉见柳医生就这样走了进来,有些着急地想让他先走。
万一他们吵起来,这些人一着急上火就要动手伤到柳医生怎么办。
他的手刚碰到柳医生的袖子,就被人抓住,柳正儒把白辉拉到身后,语调平静地说:白辉欠你们的钱,我来给。
众人一听,愣了。
就连白辉也愣在原地,他本以为柳医生会因为他负债累累而对他退避三舍,没想到柳医生竟然
白辉看着自己被柳医生微凉的手所拉住,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他贴在柳正儒耳边,小声说:柳医生,没事的,这些债我自己来还就好。
柳正儒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声反驳道:你怎么还?你现在又没有工作,即便去打工、一个月两三千你想还到什么时候?
王叔见他们俩人窸窸窣窣讲着什么,将手上的棍子在边上敲了敲提醒一下他们的存在:你是谁,你跟白辉什么关系?白辉欠我多少钱你知道吗你!
柳正儒转过头,看着他们说:我知道,所以我来还,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现金。你们是想要现金还是转账?
王叔一口怼人的话卡在喉咙里,他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道:十万?你来还?
见柳正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王叔已经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乖乖,这人是谁啊?白辉不就是只有一个叔叔吗?
只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拿钱,王叔也不考虑柳正儒是谁,总之能让他拿钱就是好的。
当下他便做了决定,让柳正儒立刻去银行转账给他,他看到钱到账了就把借条还给白辉。
好在柳正儒带了钱包出门,直接跟着他们就去了最近的atm机,转账给王叔。
王叔看着银行卡里多出来的钱,满意地笑了,他从裤袋里掏出借条给白辉,对他说:也不是王叔硬是逼你还钱,主要是你叔前几天赌钱输了,以前我还想着你叔叔可能会帮你还钱。这不是,担心我钱没了吗。
他朝柳正儒边上看了看,小声问道:这人是你谁啊?
白辉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将借条放进口袋里,拉着柳正儒转身就走。
柳正儒手腕被白辉用力抓着,拉得有些生疼,他见白辉情绪有些不对劲,刚喊了一声白辉,就被人拉进转角处的一个巷子里。
巷子狭长幽深,加上外面路灯本就昏暗,整个巷子光线不足,柳正儒被白辉压在墙上,清瘦的脊背靠在墙上隐隐做痛,他抬起头只能看到白辉在夜色下发亮的双眸。
逼仄的空间里,对方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白辉单手压着柳正儒的肩膀,另一只手撑在墙上,将柳医生整个人包裹在墙壁和他胸膛之间。
白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柳正儒愣了愣,他甚至还能分神感受到白辉拉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所散发出来的烫人的热度。
柳医生,白辉低下头,压抑着自己内心剧烈翻滚的情绪,你今天为什么帮我还钱
柳正儒悄悄动了动肩膀:没有什么为什么。他淡淡道:你先把我放开。
白辉一听,赶紧将手松开,想到自己刚一冲动做所的事情,就懊恼地恨不得揍死自己:柳医生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
刚拉着柳医生的动作太着急,他是不是撞伤柳医生了?
白辉急得想上前看看,但又担心自己力气太大毛里毛躁地伤到柳医生,只能懊悔地站在原地。
柳正儒揉了揉肩膀,明显感觉到自己肩胛骨处有些疼痛。
他整了整自己发皱的衣服,对白辉说:我说过我要投资你,这些事情、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我希望你可以专心地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有些事情,柳正儒轻叹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一起考虑。
白辉背靠在另一侧的墙壁上,他看着地上柳医生在月色下的影子,慢慢开口道:柳医生,我对你来说,应该就是个负担。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讲着其他人的故事:我十岁的时候,爸妈就因为做生意失败一起跳楼死了。
白辉爸妈生下白辉后就寻思着做生意,在白辉六岁那年,他们问身边的亲戚朋友借了二十万,便开始做生意。
一开始他们生意很好,借来的钱也陆陆续续还了一半。
那段时间,白辉生活富裕,白辉爸妈也给白辉奶奶买了高额的保险。
只是没想到,一次生意失败,竟让白辉爸妈直接破产,身上所有的钱都没了,仅剩的一些钱都拿来还给生意上的其他人了。
更没想到夫妻俩没承受着这个打击,一下子跳楼死了,这些问邻里亲戚借的十万元就耽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