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迟叙意挤出一句,“洵妙,我是希望着,免你将来后悔。”
“此时不圆我愿,才教我今后日日后悔。”祝鸠已转个面直起身来,仰着头冷冷注视着罗帐顶上的饰纹,看不见迟叙意平和疲乏的面容。
“我……”祝鸠本要说些什么,转身看见迟叙意端正地仰躺着,突然噎住,说不出话来。他眉头舒展,似乎并无烦忧,而紧绷僵硬的额头鬓角,忽而震动的眼睑,板正的姿态,无一不显露着他自心底来的疲惫。
他总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前行着。
静一静,祝鸠不免觉得自己言辞情绪都过于激烈,心里升起淡淡的愧对之情,忍不住伸手盖上他的眼睛。
温热蒸着他的双目,身体就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迟叙意看不见她说话时的模样,但祝鸠一时仍然开不了道歉的口。她张张嘴,最终只俯下身去,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远远传给他。
“不扰你了,睡罢。”
迟叙意轻轻应一声,接住谕告。俄而,祝鸠小心挪开手,生怕惊动了迟叙意。而迟叙意像是已睡熟了,丝毫没被影响。祝鸠这才敢试着挪身。她以跪姿越过迟叙意,轻手轻脚下了床。
最初点起的烛火一盏盏接连地烧尽灭了,祝鸠在地上的狼藉一片中扒拉件能穿的衣物都难。好容易挑着条不算太糟的外衫,抖落清楚了才发现是迟叙意的,她裹着太大,能比被长。好歹是能穿,比起床上的凌乱损坏,已强了不少。
祝鸠裹上外衫,思忖片刻,“碧落。”她试探一唤,声音极其轻。随即,门便轻响起,碧落进到了内室来。
“带我回去罢。”祝鸠声音轻轻,说时频频回头望身后的人,唯恐惊扰了他的休憩。
好在迟叙意并未转醒的迹象,祝鸠一步三望地出了昏暗的内室,掩住了门,离去了。
而不消时,榻上本该熟睡的男人缓缓伸手叩了叩床沿。
门外有侍卫推门而入。
“知会碧落一声,换她的药。”他说得很慢,“药那样苦,怎么用得下饭食呢?”
“是,主上。”跪在榻边的侍卫毫不犹疑地答道。
“熄掉最后一根蜡烛,就出去罢。”迟叙意背过身去,抓过祝鸠留下的一堆衣团,随意枕在头颈之下。
“太瘦了。”耳鬓挨着她的薄纱上襦,迟叙意不禁叹道。
原来真有人的肩颈蝴蝶纤骨翕动,似蝉翼振动,自有情思,难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