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这连绵的芍药圃,有一处拥波亭。亭子隔着池水,便能看见整片圃。四面只有两条小路能到,是个再好不过的谈话的地方了。
穆玉初屏退了身边跟着的人,元妙仪见状,便也让白芷和冬夏在亭外等着便是。
亭中吹拂来的徐徐凉风,吹起了两人的鬓发。
穆玉初倒是没有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她只是问了元妙仪今日的宴席如何,这园子中的景色如何,好像真的是想出来透气时找个人闲聊几句罢了。
元妙仪垂首一一答了,她话说得严谨又不失恭敬,任是谁来了都不能从她的话语里找出把柄。
穆玉初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希冀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因为她始终不知道元妙仪到底知不知道燕玄澈的意思。
可令她有些失望的是,元妙仪比她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仿佛只要穆玉初不开口说,元妙仪便不会问今日她到底为什么要找她说话。
两人言语上往来了数个回合,穆玉初惊觉元妙仪言谈举止滴水不漏,想从她的话语间找到漏洞实在是太难了。
穆玉初嫁给燕玄澈后才常常往来于宫中,她说话做事力求周全,也是和宫中的贵人打交道多了之后才练出来的本事,自觉已经比未成婚时稳重了不少。
京中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娘子的心思,在她看来并不难猜。
可今日面对着比她小了几岁,还在闺中的元妙仪,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荣安侯府内的争斗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吗?也没听说啊,穆玉初心中有些纳罕。
她原本听闻的是荣安侯世子将这个妹妹保护得极好,又有裴家撑腰,按道理来说,在荣安侯府中的日子应当不难过才对。
可元妙仪这样的行事风格,倒真不像是闺中娇养出来的女子能有的。
不过元妙仪尽可以在这儿和她打太极,但穆玉初毕竟是今日宴席的主人,不能太久离开席面。
况且她和元妙仪坐在这儿太久了,若是被人看见了,只怕一会儿会被有心之人拿出去大做文章。
穆玉初虽然在政事上十分不敏感,可她到底不是个蠢人。
最近宫中为了塔塔儿部的事情,气氛都十分紧张,燕玄澈都没有在这个关头接着提起侧妃一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而且这也会让宫中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眼见着不能从八风不动的元妙仪的口中引出话茬,穆玉初到底还是先主动开口了。
“元二娘子,我与你一见如故,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元妙仪十分有耐心,她和穆玉初坐在这儿谈天说地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眼见着穆玉初似乎终于要袒露自己的真实目的时,元妙仪也并没有着急。
她只是端起茶盏后,轻轻抿了口茶水道:“王妃请说。”
穆玉初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有些话在她心里已经盘桓了数日。而因为这件事升起的那些原本不该有的嫉妒之心就像毒药一样,每日都腐蚀着她的内心,穆玉初为此感到了极端的煎熬。
所以她迫切的需要一个时机,能将这些话说出口。也许说出口后,才能抚平她心中的痛苦。
“数月前。”穆玉初顿了顿才接着说道:“王爷曾向裴大人提起过,想要聘你做侧妃。”
穆玉初尽量平静的说完了这句话,在她的预想中,要么元妙仪不知道此事,听了她这话一定会有些震惊。
要么是元妙仪知道此事,但是乍一听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多少也该有些闺中小娘子的羞涩之意吧?
所以穆玉初说完之后,第一时间便转头去看元妙仪的表情。可再一次出乎她意料的是,元妙仪的表情平静的就好像亭外的那池静水,并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元妙仪甚至抬头对她笑了笑后才说道:“舅舅和我说过此事,我拒绝了,所以王妃大可以放心了。”
在穆玉初看来,裴家就算娇宠这位年幼失恃的外甥女,大抵也是像京中其他人家那样。不吝啬金银钱财,在荣安侯府内为她撑腰就是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连这样的事,裴钊竟然都会直接告诉元妙仪,甚至还听从了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