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不曾与你同房,你便可以与人私通吗?”他不可思议地问她。
“我与人私通,你就可以给我下药毁了我的身体吗?”她也不可思议地反问他。
他被她堵得喉头腥甜,恨意几欲要呕出来,抬手抓住了她细细的脖子,盯着她的脸,她的眼,多么想要就这样扭断她的脖子,多么想要从她眼睛里看到一丝丝害怕和悔恨。
这么多年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这么多年,他日思夜想的画面,全是她哭着向他忏悔认错,求他饶过她的画面……
可如今,她脸上没有一丁点悔意,连惊慌也没有,她反而挺了挺身体,将她细细的脖子送进他的掌心里。
“杀了我啊,反正我也没有想活下去,能够毁了你多年的布局,也不错。”她唇角甚至还挂着笑意,“谢兰池,你一定认为都是我的错,你从小就这样,被你父亲罚跪,你不恨他,你怪我这个继母没有替你求情,没有为你送斗篷。”
他眼神定定地凝在她身上,她还记得这件事?她还记得?
“输给李容修,被他羞辱折磨,你反倒更恨我。”她在他的掌心下,与他对望,“为什么呢谢兰池?”
为什么?
他被她问得愣在那里,他忽然发现,比起痛恨李容修,他的心中更恨她,这个时候他明明该去竭力除掉李容修,可他却留在京中与她纠缠。
为什么?
李容修是该死,可他明白成王败寇,他输了就该像那只白鹿。
可她……
“谢兰池。”她叫了他,好奇地望着他,手指点在了他的心口,问他:“你究竟对我寄予了多少厚望?才能在失望之后,如此地怨恨我。”
窗外轰隆隆的闷雷声,滚滚响起,像击在他的心尖上。
他怔怔地看着她,竟无法反驳她的话,一时哑了,心中那些翻涌的恨意在她的指尖下,也哑了。
他为何如此恨她?甚至超过了李容修。
因为他知道李容修是他的敌人,可她不是……
他为何会因为她没有替他求情,而失望怨恨?
他为何会因为她与其他男人苟合而愤怒,比他的父亲还要愤怒,甚至要毁了她的身子,让她再不能怀上孩子……
他突然之间,不敢再想,在闷雷之中被烫一般松开了她的脖子转身便走。
她在背后叫他,说她不要睡在这里。
他却越走越快,“砰”一声将门关上,在外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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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房门外,回廊下,闷雷滚滚而过,闪雷照亮他的脸,他的眼神是怔的,脸色是苍白的。
她没有拍门,她的影子静静地站在门口,不喊也不叫。
这院子只剩下雨声、雷声。
谢兰池静静地站着,扭过头看着一道道闪雷,无法不承认,他对她有过期望。
在她刚嫁入谢府的时候。
他那时多大?十三还是十四?他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他曾期望过,她是一位温柔的母亲,真心待他的母亲。
大雨的夜里,谢兰池一步步走在孤寂的庭院里,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不知不觉地走进大雨里,被雨淋透。
他在想他的亲生母亲,可他的母亲过世太久太久了,他已经记不起她的样貌了,只记得她并不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她很严厉,她总是拖着病弱的身体让他一遍一遍地背功课,他若是背不好,母亲就会用戒尺打他,每一次她都会哭。
他只记得母亲常常说,他不能比别人差,因为他的父亲当年不顾家人反对,娶了出身卑微的母亲,他不能给母亲丢脸,要替母亲争气。
他静静地站在大雨里,看着被雨水击落的石榴花,他此一生从未被人温柔对待过。
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他从未体会过。
无论他多努力,多出色,都没有用。
他也曾……期望过,从那位新母亲的身上得到一点点温柔和袒护,他每日去请安,他为她买来糕点,为她请来大夫,亲自熬药……
他期望的不过是,她的一点点袒护,一点点就够。
可是没有用。
她并不喜欢他,不喜欢谢家,她永远都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
所以他开始怨她,在她与别的男人私通之后,他变成了恨她,他的恨不是从被她下药开始,而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就恨她,怨她。
大雨之中,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泥土里的腐烂树叶,除了憎恨,他不知道他还能为什么活下去。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焦烟味,听见背后传来暗卫的急喊声:“厂督大人,走水了!”
走水了?
谢兰池转身看过去,只见他刚刚离开的那间卧房里火光洞洞,烟从窗户中透出来。
他惊得慌忙上前,命暗卫踹开了门,冲进去就瞧见燃着火的卧房里,他的继母端着那盏灯台将窗帘、床幔、桌椅、床榻,能点的全点着了,在他进去后抬手将灯台丢进了棺材里。
火点着棺材里的布料,呼啦啦烧了起来。
她就站在棺材旁,火光外,也不躲,也不怕,威胁一般地看着他说:“你要不要替我换间屋子?”
那一瞬间,谢兰池几乎认不出来她,她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乔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