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的方向,是顾铮的位置。
顾铮听罢,踉跄起身。
他深深又执拗地望向陆晏,说道:我不过一介草民罢了。
陆晏瞪大了双眼:他就是!
采涟却打断了他的话语:是与不是,如今殿下已铸成大错。而天下百姓只知道大皇子早已深埋黄土,如今您只是一个残暴不仁、滥杀无辜之人。
陆晏无力反驳,兵力又远不如采涟带来的禁军。
扬着下颌冷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顾铮却是笑出了眼泪,紧紧地抱住阿绾的尸体,说道:若她要来救我,早便应该来了;若她不愿意救我,干脆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一处吧。
萧云谏未曾听清,只顾得要让大夫为凌祉疗伤。
而采涟神色未变,但脚下却奔着顾铮而去。
萧云谏余光瞥了一眼采涟的背影。
心中却多了几分怪异之感
有什么,好似大大的不对了。
但陆晏总归是该要他付出代价的。
萧云谏攥紧了双拳。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心疼死我的阿绾了,多好的姑娘
而且她没有来生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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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杀心
混乱中,萧云谏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他瞧着大夫生生割开了凌祉的皮肉,将那嵌在其中的箭头取了出来。
又用羊肠捻成线,烧红了绣花针,一阵阵地穿进他的皮肤下,将长而又深的伤口缝合。
凌祉一直看着他,脸色惨白得如死人一般。
可是将下唇咬出了血,却仍一言不发。
他不忍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萧云谏伤一分心。
他更怕萧云谏害怕这般场景,竟总想着要萧云谏先出去。
可萧云谏就这般怔怔地与凌祉四目相接。
看着凌祉那因伤痛,而大滴大滴落下的汗珠。
很快,凌祉整个人就变得如同从水中刚捞起来的一般。
萧云谏看着,似是在恍惚间,心房都被人提了起来。
凌祉这般,都是因为自己方才的魔怔。
若不是自己,他也不会伤的这般重,好似在下一刻便会离开这个世界一般。
只那时候自己好似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生生叫凌祉为了护着自己,为了守住诺言,而变成这幅局面。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却是瞧见凌祉已经有些神色涣散了。
他的瞳孔陡然扩大,本是清明的一双眼眸,如今却有些浑浊了。
萧云谏慌了神。
他来不及多想,便直接拍着凌祉的面颊,试图唤醒他。
可是凌祉仍是掀不起那耷拉得眼皮。
就连手上都失去了力度。
血水一盆盆地倒去,萧云谏眼睁睁地瞧着那白布瞬间变成了红色。
萧云谏猛地起身,撞到了一旁的瓷瓶。
哗啦啦的碎落了一地,溅起的一片碎瓷片划过萧云谏的户口。
忽如其来的疼痛,却让他蓦地想起些什么。
他慌忙间凑到凌祉的耳畔,说道: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未曾对你言说。若你好起来,我定然告知你真相。
他言说的是自己没有失忆那件事。
也在心中打了无数次的腹稿。
想来那恐怕亦是凌祉会觉得最美妙的消息吧。
凌祉颤抖了两下,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他的瞳孔凝了回来,黝黑眸子的倒影中也有了萧云谏的剪影
慌张、狼狈,而又看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问道:什么秘密?
萧云谏兀自笑了一下。
他紧绷的身子,也松了下去。
凌祉这般,便算是熬过来了。
萧云谏蓦地长吁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为何,只是感念上苍,没有夺去凌祉的性命。
即便这只是个梦境。
他瞧着凌祉的脸色虽是苍白,却远不及方才似是死人般可怕,终是忆起了顾铮一事。
他忙不迭地夺门而出,奔着顾铮而去。
顾铮仍是瘫坐在地上,抱着阿绾没有气息的身子。
他微微掀起眼皮,看见了萧云谏,便说道:舅舅来了,凌先生可是好些了?
萧云谏如何看得他现下这幅模样,心中如同打翻了所有佐料。
五味杂陈。
他抱着顾铮,就像是小时候那般。
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柔声细语却又低声下气地哄着他,说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阿绾不会死。若非她不是替我挡下这一剑,她不会铮儿,舅舅对不住你。
他愈说,音调便愈发得低沉了起来。
眼中湿润模糊,险些要看不清顾铮的面容。
顾铮抿着嘴,兀自笑了笑。
可却比哭还难看。
他如何笑得出来?
他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甚至三天后就该是他们的喜宴。
他的眼泪无声地从指缝间流出,怎么也抑制不住。哽咽的声音说道:舅舅,是我都是因为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顾铮念叨着这句话,他终于明了萧云谏从前说过的意思了。
若不是他的恍惚走神,让马车轮子陷入坑洼而折断。
阿绾早便和乳母一同,去了那茅草房躲避。
而不是留她一人,面对着这些悍匪、强盗!
顾铮抹去了仍是源源不断涌出的泪珠。
一旁有人递来了帕子。
那帕子绣的精细,是鸳鸯戏水。
就如同阿绾绣的嫁衣。
她不过想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平淡淡过这后半生罢了。
他们又不知晓,这是一场梦。
可即便不知晓,他们也只省得
他们只有这一世罢了。
萧云谏无言以对。
他看着顾铮,心里却如同被未开刃的刀子割着一般。
钝痛得要命。
顾铮接过帕子,慢慢拭去眼泪,抬眸看向递给他帕子之人:我好似识得你。
采涟看了萧云谏一眼,见萧云谏点头,方才说道:是识得的。从前我是陛下身边的女官,而后又嫁与了你父亲为第二任妻子。
顾铮哦了一声,转头又问向萧云谏:舅舅,方才那人可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萧云谏便是不愿说,也只能点了头。
顾铮自嘲一笑:我不愿与他争什么的,可他偏偏要了我最重要的走。他为什么?他凭什么!
他的眼眸好似要射出刀子。